第519章:杞国与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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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杞国同隋国的斗争,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在近二十年前,

  听说杞国复生在自己的北方,只隔着一座庞大的兴山山脉后,

  隋国便怀抱着警惕,派出使者前去试探其人意图:

  为什么匈奴人会自称为“夏裔”?

  为什么他们会忽然从东方的草原,迁移到域外?

  王智这位新时代的杞王,很是热情的招待起了隋使,并让自己那位饱读史书,通晓经典的太子出面,同隋使一叙“亲戚之谊”。

  “隋国的始祖,是周天子的宗亲。”

  “我杞国的始祖,是周天子的宾客。”

  “如今共立于域外,延续天子分封九州,开拓万疆的使命,这难道称不上缘分吗?”

  “希望两国以后能够友好相处,不要因为外人的挑拨,而损伤了你我难得的情谊。”

  隋国使者看着对方搬出来的《太史公书》,又拿出当年汉皇册封王昭君为公主,令其出塞和亲的诏令,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他只能回国向皇帝禀报。

  皇帝听完之后,只对群臣说道:

  “不管那复生的杞国是着实的夏裔,还是蛮夷托名伪装,左右隔着兴山群岭,难以逾越……只要守好阳关,不让他们进入我新夏之土便好。”

  在那场皇室内部的动乱之后,

  被卷到皇位上的,并非任何一位参赛者,而是一位旁支宗室。

  他本无逐鹿之意,就连富贵也不怎么在乎,平时对与人交流一事,甚至还有些恐惧排斥。

  年少失去父母后,便常居封地附近的山中,向那里的道长修玄学道,虽有宗亲王侯的身份,生活却颇为清贫。

  听人说起那发生于都城德宁中的内乱时,他也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乱局搅碎了每个竞争者,以至于失去原本追随目标的臣子,只能按照血脉年纪和辈分,将他迎入德宁,摆放在了皇位上。

  隋国也因此迎来了一位宅在宫里,自闭修道的皇帝。

  好在,

  太平道并不是一个喜欢乱搞的教派,

  皇帝在被迫接过祖宗基业后,也没有昏头昏脑,将国家视为私产,夺取上下的财富,来做自己修道成仙的资粮。

  他只是效仿先贤的无为垂拱,将权力交给了臣子,自己窝在宫里清修。

  而如此放权不管的君主在位,本不是一件好事。

  奈何隋国自有国情在此,

  先前的内斗实在是让人心惧,群臣权贵那过盛的欲望,也被其搅出了几分贤者的心境。

  是故在修道皇帝登基后,隋国的情况竟迎来了好转,颇有西汉建国之初,休养生息、黄老治国的气象。

  在决定不管外面的杞国,一心过好自己日子这一方面,更让汉隋再添一份相似。

  ……

  “可惜这样的情况不会长久。”

  在杞国和隋国开启了交流之后,

  祖陵山上,与鬼神对弈的隋太祖对此发出感慨。

  身体感受到了疼痛,或者体内生机正在流逝,好好躺下不胡乱动作,的确可以缓解一下症状,但根本的问题仍旧存在。

  若不进行大力整治,

  只是一个早死或者晚死的区别罢了。

  收拾棋子的何博就笑着说,“内乱的影响还没有消失,大乱之后令其平静恢复,是一件不错的事。”

  “若上位的是一个刚猛之主,想要急切的改变国家现状,那隋国说不定就没有眼下的平和了。”

  随平是开国之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对那位潜心修行,效仿上帝,大搞“君主离线制”的子孙,也没有什么怨言——

  他暗中观测过这位后人的举止,知道他是真心清修,并没有玩什么“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或者“舍家离国献身寺庙”的把戏。

  而且在吃穿用度上,对方由于在民间生活过,也不至于受到宫人的欺瞒,是个能算清楚账目,知道哪些事花哪些钱的正统垂拱者。

  这比起上一位明明身负嫡子、太子、顺位继承等光环,却还要因为母亲的影响,折腾宗亲群臣的皇帝来说,已经很好了。

  “但面对外敌,还秉持着没有作为的姿态,来日又该如何呢?”

  被鬼神抓来陪他下棋的时候,

  杞国已经建立了十年。

  那位带着人手出走域外,占据河中部分地区的杞君王智,也已经去世了。

  那位饱读史书的太子继位,并对着周边国家大力攻伐起来。

  杞国在他的带领下,相继攻灭了大宛和一些部族邦国,并要求北边的康居对自己臣服纳贡。

  有大宛的臣子跑过来,想要寻求南方强大的隋国支援,以恢复数百年的社稷。

  有远见的臣子也劝说皇帝:

  “杞国之前与我交好,是因为其立国日短,根基不稳,故而展现出柔和无害的姿态,好吸收更多雨露。”

  “现在它的根基稳固,而大宛之地既利于农耕,又向来拥有良马……若再不做出反应,杞国闯入阳关的时间,也不会太远了。”

  但皇帝仍旧垂拱,不想兴起太大的动作。

  他只是让人继续加强阳关的防御,随后便回到后宫,念诵起一些祈雨安国的经文来。

  旁观这场朝会的隋太祖只能跟着摇头。

  前来求援的大宛使者更是哭晕了过去。

  “如果这是您为隋国准备的风雨,想要将其从封闭沉沦的情况中唤醒,那这场风雨,会摧折我所载种的树木吗?”

  随平抚摸着祖陵山上的那棵老树,忍不住对鬼神发出疑问。

  他知道上帝的慈爱,和凡人对待子女的方式,并不一样。

  有对子女严格管教,恨不得那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从生到死都服从着自己这个“造主”;

  也有无限溺爱子女,任由其发展成奇形怪状的父母。

  但诸夏的上帝对待祂的子民,却拥有着同诸夏母亲河一样的态度——

  黄河狂暴的名声,

  随着诸夏君子走向四方,也传遍了九州各处。

  起码,

  在新乡的人跨过重重阻碍,一路探索到南殷洲的那条冒充为河的海前,黄河头上那“头号慈母”的冠冕,还不能被摘下。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诸夏君子能够繁衍成如今这样昌盛庞大的族群,

  黄河至今还能够得到诸夏君子的祭祀和崇敬,

  可见这位“母亲”,并非只会鞭打自己的孩子。

  毕竟要真的只有鞭打而没有抚育的话,

  她的名声也无法得到传扬。

  比之水量更加充沛,泛滥后的河面更加令人畏惧的长江,未尝不是因为对沿岸的古老族群,进行了精准点杀,令其“后顾无忧”,这才显得略为“温婉”。

  南殷洲的那条“无孩爱兽河”,更是如此。

  面对着随平的发问,

  何博只是从容的说,“打磨刀剑,除了要小心力道之外,也要注意其本身的材质。”

  力道大了小了,刀剑不能呈现最好的状态。

  而材质不足,也会让其经不住捶打,断裂成为废料。

  “我和西门豹那群死鬼,一直抱有这样的看法。”

  实际上,

  这数百年来,

  何博暗中鼓窜别人向着其他地方探索开拓,或者锐意进取之人主动走出去的数量,并不稀少。

  但像嬴辟疆那样依靠自身的横行霸道,一路闯到西海的,仍旧没几批。

  太多人倒在了征途之上,被风霜掩埋了身体,只能由提前到达那些荒芜之地的鬼神,收敛魂魄,使之能够归于故乡。

  就连看上去能轻松跨越大洋,往来于神洲、殷洲之间的飞翔的新乡人,也只敢数年过来一次。

  至于像齐人那样踏着海波,连罗马都能到的,更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做了那大海上的精卫。

  可以说,

  诸夏有今日的昌盛,与之自强不息的性格,是分不开的。

  很多时候,

  何博也只会给那些选择远行的人送上祝福,而不会过分的施加庇护。

  随平知道了鬼神的言外之意,便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他没有前辈夏文王那样的洒脱和决意,

  因为他的国家成立还不足百年。

  若就那样败亡的话,隋国比起前朝,岂不是更显得无能脆弱?

  何博见状,又对他笑笑,说起了另一方面的事情:

  “新夏和吕宋岛上的人,都有惫懒散漫的习惯。”

  “但我对之,并没有对怀抱着同样禀性的身毒人和黑肤的戎洲人那样厌恶。”

  “这是因为环境会影响很多东西,有时候,在智慧在坚韧的人,也难免要在天地自然面前低下头颅,发出叹息。”

  新夏和吕宋等地,

  一到夏天,便能印证前汉贾谊《鹏鸟赋》中的话语,享受到“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的快感。

  这逼得人只能懒散起来。

  因为在用灼热拥抱大地的太阳面前勤奋内卷,只会给大地增添养分,而不会为国家出力。

  所以,

  在夏隋建国之初,于各地大修水利恢复生产时,也多安排在日出日暮等还算凉爽之时,避免出现征多少役夫,便热死多少役夫的情况。

  等到国朝进行几十年,

  灌溉农田的水利修好了,

  朝野间的君主臣民也换了几波,

  末年乱世的记忆远离了生长在太平年代中的人的脑海,

  那懒得早出晚归,也成了一种常见的景象。

  能躺着不动,

  谁不想趴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呢?

  “面对这种因境遇而躺下的,我不能全然弃之。”

  “但要实在搀扶不起来……”

  “那也不关我的事了。”

  如此谈论后的第三年,

  耕耘大宛之地得到丰收,民心也随之安定下来的杞国,便向着阳关发起了进攻。

  初时,

  隋国还派人过去,想用财宝安抚对方:

  “两国友好,何必相争呢?”

  那位杞王就说,“我想要国家名实相符罢了。”

  使者回道,“若是想得到诸夏的认定,隋国可以派遣使者,再联合秦、齐之国,前往中原,求天子为贵国正名。”

  杞王对此,只是笑笑不说话。

  使者这才放下了礼仪风度,怒斥起杞国的“无礼”,“果真是匈奴蛮夷的作风!”

  杞王大怒,驱赶了使者。

  在血脉文明上,

  杞国拥有着和当年中山国一样的狂热。

  而建国至今,

  杞国上下也一再强调着自己的诸夏血统。

  甚至因为其身负史册认证的“夏裔”身份,

  体内也着实流淌着汉室册封的公主的血液,

  这使得杞国在说起相关之事上,比起当年的中山国,更加理直气壮。

  是故,

  隋使的话语,怎么会不惹怒杞王呢?

  若非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对方已经被拉出去,以身殉国了。

  就此,

  杞隋之间的争斗,轰然而起。

  只是阳关艰险,又有先前的准备,让杞王派去的士卒无功而返。

  其后,

  不甘心的杞王便御驾亲征至此,企图利用高涨的士气,还有充足的准备,一举攻克这通往新夏的大门。

  而阳关路远,补给并不容易。

  此前的轮战,虽然有所收获,但也消耗了大部分的储备。

  因此,

  当杞王再度拉开弓箭,射中隋军主将,令后者痛呼着从马上跌落时,阳关的陷落,也就成了定局。

  “阳关……”

  “唉!”

  硬是要求旁观这场战斗的隋太祖见状,又是一阵摇头叹气。

  “怎么总是守不好,让外敌进来呢?”

  何博听到他这样的抱怨,便在心里回道:

  这狭长的谷道本就难守,

  在诸夏君子过来之前,更是连所谓的“防守”概念都没有呢!

  若放在原有的历史轨道上,

  哪怕再过两千年,

  这里也不会得到修缮,安置起几个要塞。

  毕竟身毒人既没有长远的智慧,也没有统合上下的力量。

  只能成为外族发泄欲望的通道,在里面畅快的进出,然后骑在身毒人身上作威作福。

  “往好处想,杞国这次能攻破它,在于国君亲征,而非隋国守护不力。”

  “由此可见,隋国还没有烂到骨子里,若能及时剜去腐烂的骨肉,指不定还能重振雄风,延长国祚。”

  隋平想到自己那位称不上糊涂,但也绝对算不得聪慧的后人,只能自我安慰的点了点头。

  而隋都德宁城中,

  阳关陷落的消息先行传来,

  杞王亲手书写的信件随后便到。

  两份文书被皇帝摆在面前的桌案上,

  前者自诉着作为将领,未能守住疆土的罪责,

  后者则是在那华丽文雅的辞藻背后,直接向隋国发出了挑战的声音:

  “听说开拓新夏的先贤,在信度河边设立的第一个郡,叫做‘安夏’。”

  “你我两国为什么不在安夏这里一决高下,以示谁才是真正的‘夏人’呢?”

  皇帝对此只能回以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才缓缓开口,询问群臣:“杞人来势汹汹,如之奈何?”

  阳关一破,

  那大军就能长驱直入,到达信度河附近,攻打那里的郡县。

  而隋国首都德宁,则位于恒河流域,同另一条大河之间,还有着沙漠阻隔。

  政令想要到达那里,需要不短的时间,更不用说调动军队,去支援那边了。

  但诸夏君子历代所建之朝的“龙兴之地”,都在信度河那边。

  那里岂能失去!

  “陛下!”

  “出兵吧!”

  臣子纷纷跪下,请求起这位性格作为有些孤僻,喜好清净无为的君王。

  曾经教导他修玄问道的道长也入宫觐见,对他说:

  “尊行天道而补全人道,这是‘太平’的初心。”

  “陛下不是愚顽之人,难道还不知道当下自己的责任吗?”

  皇帝于是下定了决心。

  他将国政托付给年少的太子,自己则带着人马辎重,前去御敌。

  他还对惊讶于“皇帝竟然不社恐不自闭不躺平”的臣子们说道:

  “朕继位以来,无所作为,国家能够得到稳定,上赖祖宗先贤庇佑,下赖臣民尽心辅佐。”

  “是以虽有藓疾之患,然未至于骨髓。”

  “如今遭受敌人侵犯,朕即使无能,却也愿为一使佐,为前线将士调运粮饷兵甲。”

  臣子听到他这样说,纷纷哭泣起来。

  又跑到德宁,想要知道这位比咸鱼还要摆烂的子孙,会做出何等决策的随平也跟着惊讶。

  转而,

  他便惊喜道,“我隋国的确还有兴盛长寿的希望!”

  随后,

  两国大军诚如杞王的书信所言,在安夏郡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而这场“正统”争夺战的结果,

  则是两国约定以信度河为界,暂时罢兵休战。

  回到都城的皇帝对此只能告诉臣子:

  “你们日后多多的辅佐太子吧。”

  “朕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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