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碧水噬井

　　《洛书》残卷上的甲骨文还在微微发亮，村中心的老井突然“咕嘟”一声炸开，水花溅起丈高，混着墨色汁液泼在地上，青砖瞬间被蚀出坑洼。李青刚将残卷塞进怀里，就见条青灰色的影子从井里窜出，鳞甲上沾着湿漉漉的青苔与碎书页，张开的巨口里还叼着半卷《礼记》，正是碧水蛟。

　　“这孽畜藏在井里！”云逍的青铜剑瞬间出鞘，剑光劈向水蛟的七寸，却被它甩尾躲开。水蛟的尾巴扫过旁边的农舍，土坯墙“轰隆”塌了半边，瓦片混着泥浆砸下来，李青赶紧拽着小石头往旁边扑，后背还是被溅了些泥浆，黏腻的触感里竟裹着细小的书页碎片，像是被嚼烂的纸渣。

　　“它在帮阴无常养‘墨池’！”云逍盯着水蛟腹上的符咒，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开封皮影戏的傀儡咒！阴无常把它炼化成了文魄的‘墨锭’，用村民魂魄在井里熬墨，难怪刚才的汁液会流进这里！”

　　水蛟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猛地转头，灯笼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对着众人喷出道水柱。水柱里裹着墨色汁液，李青下意识地甩出张静心符，可符纸刚碰到水柱就被浸透，朱砂字迹晕成一团黑，软塌塌地落在地上，被泥浆糊住了纹路。

　　“符纸怕水！”老周抱着小花退到碾子后面，醒木被他攥得发白，“这可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把井水变成墨汁池吧？”

　　苏荣突然扯开药箱，从最底层摸出个细长的木盒，打开里面是排金针，针尾镶着银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捏起最长的一根，指尖在针身上快速划过，声音急促却清晰：“它的逆鳞在鳃后第三片鳞甲下！碧水蛟属阴，逆鳞却是至阳之处，藏着它的内丹精元，用金针扎那里，能破傀儡咒！”

　　李青一愣，突然想起云逍教过的话——“万物有灵，弱点必藏于护心处，或为逆鳞，或为软肋，看似最险，实则最易破”。他望着水蛟布满黏液的脊背，鳞甲层层叠叠，像盖着层滑腻的瓦片，可鳃后确实有片鳞甲颜色稍浅，边缘还沾着点血丝，像是之前受过伤。

　　“我去！”李青握紧桃木剑，趁着水蛟甩尾撞向云逍的空档，纵身跳上它的脊背。鳞甲滑得像抹了油，他几次差点摔下去，只能用剑鞘死死别住两片鳞甲的缝隙，掌心被磨得生疼。水蛟察觉到背上有人，猛地弓起身子，试图将他甩下去，李青死死扒着，道袍下摆被鳞甲划破，露出的后腰正对着井口，能看见里面翻涌的墨色汁液里，浮着无数村民的虚影。

　　“快找逆鳞！”苏荣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她正用雪莲水抵挡水蛟喷出的墨汁，白气与黑液在空中碰撞，溅起阵阵白烟，“它快挣脱傀儡咒的束缚了！到时候就更难对付了！”

　　李青忍着颠簸，手指在滑腻的鳞片上摸索。鳃后第三片鳞甲果然与别处不同，边缘微微翘起，下面似乎有块软甲，按下去时，水蛟发出声痛苦的嘶吼，猛地往井壁撞去。李青的额头撞在石头上，眼前一黑，却死死记住了那块软甲的位置——就在浅灰色鳞甲的正下方，像块凸起的骨头。

　　“就是那！”苏荣看准时机，手腕一扬，金针带着破空声飞来。李青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针尾的银珠，就被烫得一哆嗦——针身上竟缠着丝雪莲的白气。他不再犹豫，借着水蛟抬头的力道，将金针对准软甲猛刺下去！

　　“嗷——！”水蛟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嚎，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哭腔。金针没入软甲的瞬间，它腹上的傀儡咒突然亮起红光，随后“啪”地碎裂，化作无数黑蝶飞散。水蛟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鳞片纷纷脱落，露出下面青白色的皮肉，它像疯了似的扎回井里，激起的水花溅了众人满身。

　　井水翻涌得厉害，墨色汁液在里面打着旋，像是被搅碎的墨锭。可片刻之后，汁液竟渐渐沉淀下去，井水慢慢变清，露出井底的青石板，上面刻着的“润文”二字终于重见天日。那些浮在水里的村民虚影，此刻化作点点星光，从井口飘向天空，对着李青他们拱手作揖，随后朝着封禅台的方向飞去。

　　水蛟的痛嚎渐渐变成呜咽，最后井口只留下圈涟漪，再没了动静。李青趴在井边喘着气，额头的伤口渗出血珠，滴在井水里，竟与里面的星光融在一起，泛起淡淡的金光。

　　“成了？”小石头扒着井栏探头看，井水里映出他的脸，旁边还浮着片雪莲花瓣，正在慢慢打转。

　　“傀儡咒破了。”苏荣走过来，用帕子按住李青流血的额头，指尖带着凉意，“碧水蛟的内丹被金针刺中，精元散了，应该是回水里修行了。”她捡起李青掉在地上的桃木剑，剑鞘上沾着块鳞片，竟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它本是守护古井的灵兽，被阴无常用傀儡咒控制，现在总算解脱了。”

　　云逍走到井边，看着变清的井水，里面映出的天空格外蓝，甚至能看见远处封禅台的红光。他突然弯腰掬起一捧水，喝了口，眉头却皱了起来：“水里还有文魄的气息，只是变成了正气。”

　　郑玄的虚影飘在井口上方，对着井水拱手：“是村民的魂魄净化了它。这些文魄精气本是至阳，被阴无常用邪术扭曲，现在邪咒一破，自然恢复了本性。”他看向李青，眼神里带着赞许，“小道长刚才那一跳，颇有古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

　　李青摸了摸额头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忍不住笑了：“主要是苏荣姑娘指得准，不然我可能现在还在它背上抓瞎呢。”

　　黄大仙突然从碾子后面跑过来，嘴里叼着片湿漉漉的鳞片，鳞片上还沾着根银线——是苏荣金针上的。它把鳞片往李青手里一塞，又对着井水龇牙，像是在炫耀自己也立了功。

　　“你这小家伙，刚才躲哪去了？”李青捏了捏它的耳朵，鳞片上的黏液沾了满手，却带着股清冽的水腥气，不像之前的墨汁那么刺鼻。

　　老周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井壁：“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井水退去后，井壁上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木匣子，上面刻着朵梅花，与李青胎记上的白梅一模一样。云逍伸手将匣子取出来，打开里面是卷绢布，上面用朱砂画着幅图——正是封禅台的地形图，祭天碑下果然有个密室，用红圈标着“阵眼”二字，旁边还写着行小字：“三书聚，梅花开，血启门”。

　　“三书聚？”李青心里一动，掏出怀里的《尚书》《毛诗》残卷和《洛书》竹简，“难道是指这三卷血书？”

　　绢布突然微微发烫，三卷古籍刚靠近，就自动贴了上去，书页上的字迹与绢布上的地图重叠，竟组成了完整的阵眼破解图——需要将《诗经》文气引向祭天碑，用雪莲至纯之气中和阴煞，再以玉麒麟血脉点亮白梅印记，才能打开密室之门。

　　“原来如此。”云逍的手指划过“血启门”三个字，眼神变得凝重，“这血，恐怕是指你的心头血，李青。”

　　李青没说话，只是摸了摸道袍上的胎记，那里又开始发烫，像是在呼应绢布上的梅花印记。他突然想起赤炎魔铜炉里的《毛诗》残页，想起碧水蛟逆鳞下的软甲，这些线索环环相扣，像是有人故意引导他们找到破解之法。

　　是赵玄阴吗？还是那个藏在暗处的清风？

　　就在这时，封禅台的方向传来声钟鸣，沉闷而悠长，像是寺庙里的暮鼓，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井水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的红光里，隐约有个穿青衫的人影，正站在祭天碑下，手里捧着本书，像是在等待什么。

　　“是时候上山了。”李青将绢布折好，放进木匣子里，与三卷古籍一起贴身藏好，“不管是谁在等我们，总得去会会。”

　　他最后看了眼石洼村，晨光已经洒满整个村子，倒塌的农舍旁长出了新的绿芽，老井里的水清澈见底，映着蓝天白云，再也看不到墨色的汁液。那些被解救的村民魂魄化作的星光，在封禅台的红光旁组成个淡淡的光罩，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众人再次上路，山路两旁的树木渐渐有了生气，不再是之前的歪瓜裂枣，甚至有几只松鼠从树上窜过，对着他们眨眼睛。李青走在最前面，额头的伤口已经不疼了，怀里的木匣传来阵阵暖意，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知道，离真相越近，危险就越重。但此刻握着桃木剑的手，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封禅台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像是有人在山顶研墨，等着他们写下最终的结局。而李青怀里的三卷血书，正随着钟声轻轻颤动，像是在应和着某种古老的契约。

　　悬念，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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