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心肠太软

　　十天匆匆而过，转眼间已到了上州新年的七月十九日，星期六的午后，阳光如金色瀑布般洒满大地。家人们欢聚一堂，笑语盈盈，既喜气洋洋，又温馨融洽，纷纷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婚事。众人各抒己见，气氛热烈而不失节俭的原则，终于定下了一个既喜庆又实在的方案——热闹庆祝、又不铺张浪费。特别考虑到农村亲戚们的心情，大家都希望他们能满载而归、欢欣而归。

　　中午时分，姐姐的小店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家人们边吃边笑，嬉闹不断，温情氛围令人心旷神怡。饭后，我匆匆告别，返回旭日宾馆。今晚，有人约我见面，我心中有些期待。

　　刚踏入宾馆门口，一个电话便迫不及待地响起。那头传来令人心头一震的消息：“沈处在第一轮筛选中败下阵来。”我心口一紧，仿佛被重击了一拳，久久无法平静。空气似乎凝固了，声音变得喑哑：“这事……他们怎么会这样？难以置信。”片刻后，我勉强收束情绪，淡然回应：“这事儿他自己决定，与我无关。”挂断电话后，心中疑云密布：为什么第一轮会这么快被淘汰？那关乎重任的财务处长岗位，向来激烈争夺，难道，那“央”字的证件验证，真预示着如此残酷的结局吗？

　　我坐在窗前的软椅上，眼神空洞，脑海中不断浮现所有可能。一股难以名状的疑虑攀上心头，我的手轻轻揉着眉心，思绪万千。

　　不一会儿，沈处的电话又打过来：“万老师，你在哪儿？”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焦虑和无奈。我沉稳地答道：“在宾馆。”他焦急地说道：“我想来见你，面谈一下。”从语气中，我能感受到他的不安和急切。这让我点了点头，说：“当然，正好我也没什么事。”

　　约莫半小时后，沈处急匆匆地赶到，面色苍白，满脸愁容。我倒出一壶热气腾腾的茶，递给他，他接过一饮而尽，并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没听你的话，出了大麻烦。第一轮就失利了，还惹了一肚子事。昨夜我辗转难眠，心头乱成一团，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让我愁眉不展。”

　　他略显哽咽，继续说道：“事情大致是这样，厅里报名的五个人，经过初试，淘汰了三人，只剩下两人进入复试。我一开始心里就觉得，成功的希望几乎为零。毕竟，我心中清楚，除了皮处长，老丁也在其中。谁料到，竟然会出现老丁这个人。”

　　我好奇地问：“老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低头略带惆怅：“他是除我和皮处长之外，资历最老的那批处长。表面上，他总是笑呵呵、像个和蔼的亲戚，总能和谁都打成一片。但这次，我才看清了，他那个温和的面具下，藏着一颗狡猾的心。他为了争夺复试名额，竟然写信给组织，控告我，说我在某个时间、地点、人物间的事情有疑点。那些话真假难辨，却足以让我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我调侃道：“说说那似乎而非的事，怎么回事？”

　　他苦笑：“别笑我，我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其实我平常不怎么有空去歌厅，原因只是我心律有点问题。每次听到那些嚎叫般的音乐，身上就起冷汗，浑身难受得要命。”说到这里，他皱着眉，“我知道，心律不齐在那种环境下会更糟糕。去年，我陪丁处去外地检查工作，当地市局封局长要他陪唱歌，我心里就不舒服。老丁挺懂事的，他帮我跟局长说，不让我的身体受折腾。局长说，那就用点素面跳跳舞，别折腾心律的事。”

　　“那天，其他同志都在场。”我补充。

　　“对，他们都在。场面挺平和，我也坚持不去。就在这个时候，丁处突然悄悄告诉我，歌厅实际上是局长的老婆开的。”他顿了顿，“这消息让我觉得丢了面子，只能勉强答应陪着跳了几支舞，然后就算结束了。”他又补充：“到了那儿，局长果然叫了几个穿着得体的姑娘陪伴。她们衣着端庄，没有半点暴露。灯光昏暗，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环境雅致，不大不小。每个人都找个座位，想跳舞就跳，想聊天就聊，挺文明、挺温馨的。”

　　我好奇：“那陪你的姑娘多大？”

　　他笑了笑：“大概二十岁出头，灯光下看不清楚，但我觉得，她是那里的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他顿时喜笑颜开，“女生陪我跳了几支舞，音乐响起时，她又邀我再跳，我说想休息一下。她笑着说：‘先生，要是不喜欢跳舞，我陪你聊聊天也行。’”

　　我忍不住笑了：“她一定觉得你挺有风度。”

　　他露出一抹自豪：“没错，她还说：‘先生，从你的举止看，你是个尊重女性的绅士。’”语气里满是得意，“她说，她遇到过很多素质不高的客人，但你让我觉得，还是这个行业的女子，也有温柔善良的一面。”

　　“你是不是也在敷衍？”我调侃。

　　“不，我是真的这么说的。”他点头承认，“我还问她：‘你读书吗？’她说：‘大学专科毕业，是幼儿园老师。’她不是歌厅小姐，只是出来陪人唱唱歌，赚点生活费。”他顿了顿，“我又好奇：‘那你为什么还出来？’”

　　我挥挥手：“沈处，我帮你把话说清楚。”

　　他一愣：“你听到风声了吗？有人知道了？”

　　“不，我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我笑了，“其实我曾经开过夜谈，听过很多奇闻怪事。你遇到的那些事，只是冰山一角。”他说：“那姑娘慢慢跟你聊，她发现你长得帅、谈吐不凡，心生怜悯，劝她不要再来歌厅这种场所。”

　　“她还说：‘歌厅不是好地方，鱼龙混杂，金钱诱惑大。’你劝她：‘要有理想，生活不只是金钱，更要自尊自爱。’”

　　“她抹了抹眼泪，说：‘幸福的人都一样，不幸的人各有各的苦难。’还告诉你：‘我父亲生病，母亲改嫁，和弟弟相依为命……’”

　　“最后，她一定会说：‘如果不挣点钱，我父亲的治疗就没着落，弟弟也会辍学。’不过，哥哥你放心，我只是陪人唱歌而已。”我笑着总结。

　　“那段时间，你一定踌躇过吧，觉得她在编故事，却又觉得，她说的那么凄凉真实——难道真有其事？”我追问。

　　他红着脸，低头不敢看我。

　　“片刻后，他抬起头，声音低沉且有些哽咽：‘你说得对，我确实给了她一千块钱，让她用来医治父亲的病，也算是尽点心意。后来，我还帮她找了个家教，让她别再出入那些地方。’”

　　我叹了口气：“沈处，别相信那些骗人的鬼话。她们什么都会说，只要能骗到钱。家人死了、受伤了、改嫁了，都能扯得天花乱坠。”

　　他叹了口气：“那一千块，我打心里付出，也不后悔。但麻烦来了——她竟然知道了我的单位，还跑到上州当了舞女。丁处竟然也在歌厅混迹，还和这个化名叫‘小芳’的舞女扯上关系。”

　　“那小芳说我挺不错，这事我也搞不清楚。老丁的告状信，正是因为我给了她那一千块。组织问我，我也一五一十交代。”他顿了顿，“这次第一轮就出局了。我既没捞到想要的，也惹了麻烦。大师，这事儿，你觉得该怎么收场？”

　　我沉思片刻，语气变得坚决：“这事最危险的，是丁处长可能已经买通了那个‘小芳’，让她诬陷你，声称你摸了她。到那时，你就彻底完了。”我眼眸深邃，“所以，第一步，务必要赶走她。”

　　“怎么做？”他焦急地问。

　　“你可以请向德辉出面，要他帮你把小芳转移到外省几个地方，扼杀在萌芽状态。只要把人弄走，风暴就能暂时平息。接着，你才有希望扭转局势。”我语重心长。

　　“希望？指的是……？”他一脸迷茫。

　　“希望，是你能争取到副厅的位置。”我缓缓答道。

　　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我饮上一口茶，又说：“不过，这并不保证一定成功。你必须先把‘小芳’赶走，才能稳住局势。等到时机成熟，再考量下一步。只要你把情况及时报告，我会帮你制定应对策略。”

　　他差点跪倒：“大师，您真是救星啊！”

　　我微笑点头：“去办吧，其余的事情，暂且不提。”

　　他满怀感激地离开房间，脸上都写满了希望和惶恐。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暗暗叹息：他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太软心肠，若不能及时醒悟，很可能会栽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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