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剑坪论道，唇枪舌剑

　　东荒，九渊门。

　　一艘通体由云气构成、几近透明的“无相云舟”，悄无声息地穿过护山大阵，平稳地降落在山门前的白玉广场上。

　　云舟散去，露出一道素白的身影，闻人芷手持一枚镌刻着星辰轨迹的天机阁圣女令，没有丝毫隐藏行踪的意思，以一种近乎宣告的姿态，向守山弟子请求觐见掌门凌微渊。

　　天机阁圣女的突然到访，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立刻在九渊门高层激起了层层涟漪，无数道神识从宗门深处探出，带着警觉与审视。

　　闻人芷对此视若无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一道清冷的剑光从主峰“问渊峰”之下的“问剑峰”冲天而起，落在闻人芷面前，正是九渊门首席弟子，莫倾城。

　　“圣女远来是客，请随我来。”莫倾城一袭白衣胜雪，气质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凝重。

　　她并未将闻人芷引向待客的正殿，而是直接带到了自己位于问剑峰之巅的洞府外。两位气质截然不同，但同样风华绝代的女子，在此正式会面。

　　没有多余的寒暄，莫倾城开门见山，声音清冽如剑：“陆冥托我之事，便是你此行之因？”

　　“是。”闻人芷点头，言简意赅。

　　一个眼神的交汇，两人便迅速结成了攻守同盟。

　　半个时辰后，问渊殿。

　　古老而庄严的大殿内，掌门凌微渊端坐于高台之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承载着整个宗门的重量，平静地注视着阶下的两位女子。

　　“天机阁圣女驾临，不知有何要事？”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闻人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取出一枚通体晶莹的留影玉简，将其置于掌心，灵力微吐。玉简悬浮而起，一道光幕在大殿中央展开。

　　光幕之中，呈现出的并非山水画卷，而是一幅令人心神俱裂的末日景象。北原雪境的上空，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黑色漩涡缓缓转动，无数扭曲的法则之力在其中纠缠、嘶吼，仿佛天空被撕开了一道通往九幽地狱的伤口。

　　仅仅是看着影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便弥漫开来。

　　一直古井无波的凌微渊，瞳孔猛地一缩，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骇之色。

　　“掌门师伯。”莫倾城上前一步，呈上一份厚厚的卷宗，“这是弟子近日整理的，关于东荒各地魔气异动，以及赤骨教残部反常集结的密报。种种迹象表明，天地法则，正在发生某种不祥的变动。”

　　她以九渊门首席弟子的身份，为闻人芷带来的末日景象，提供了最直接的旁证。

　　凌微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死死盯着殿中那幅恐怖的影像，修长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无意识地、反复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整个大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许久，他敲击的动作停下。

　　他并未立刻做出决定，而是从怀中取出三枚掌门令，灵力注入，三道流光瞬间飞出大殿。

　　“此事，关系到我九渊门万年基业的存亡。”凌微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传我号令，召集所有在山长老，一炷香后，议事大殿再议！”

　　闻人芷与莫倾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她们知道，最艰难的一关，才刚刚开始。

　　走出问渊殿，两人便看到数道气息强大的流光，正从宗门各处的山峰、洞府中冲天而起，齐齐射向位于主峰之巅的议事大殿。

　　其中几道流光的气息尤为保守顽固，充满了排斥与审视的意味。为首的一名灰袍老者，在经过问渊殿时，甚至刻意放缓了速度，冰冷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二人。

　　莫倾城微微蹙眉，低声道：“执法堂代理长老，何峻。公输长老旧部中，威望最高之人。”

　　何峻与莫倾城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不善与敌意，随即冷哼一声，化作流光远去。

　　“当——”

　　议事大殿的钟声响起，悠远而肃穆，响彻了整个九渊门。一场决定宗门命运的风暴，正式拉开了帷幕。

　　议事大殿的钟声回荡在九渊门群峰之间，肃穆而悠长。

　　殿内，气氛已凝如寒铁。数十位宗门长老分列两侧，每一道目光都像淬炼过的剑，锐利地交织在大殿中央的莫倾城与闻人芷身上。高台之上，掌门凌微渊阖目端坐，面无表情，仿佛一尊石像。

　　终于，一名身着执法堂灰袍的老者踏前一步，打破了死寂。正是代理执法长老何峻。

　　“掌门！”何峻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敌意，“此女来历不明，仅凭一段不知真假的影像，便想蛊惑我宗门主力北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猛地指向闻人芷，眼神阴鸷：“天机阁向来中立，为何偏偏在此时，为陆冥那魔头张目？依老夫看，这根本就是天机阁与那魔头设下的毒计！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骗走我宗门精锐，好让赤骨教趁虚而入，颠覆我东荒正道根基！”

　　这番诛心之言，立刻引得数位长老点头附和，殿内气氛愈发险恶。

　　闻人芷神色不变，向前走出半步，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何长老，我以天机阁圣女之名，以天机阁万年信誉起誓，末日影像，绝无虚假。若非天下存亡，天机阁何须打破万年铁律，亲自入局？”

　　她环视四周，目光平静而有力：“诸位前辈皆是修行有成之士，当能感知天地灵气的异动。固守山门，不过是坐以待毙。”

　　“一派胡言！”何峻根本不听她的辩解，将矛头彻底转向了宗门内部，“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陆冥！若非莫师侄当初一意孤行，我九渊门何至于与此等魔孽牵扯不清，以至今日引狼入室！”

　　“够了！”

　　一声清叱打断了何峻的咆哮。莫倾城按住腰间剑柄，清冷的眼眸中燃起两簇火焰，直视着何峻。

　　“何师伯，言语无用，只会动摇宗门人心。”她一步步走向殿外，声音传遍大殿，“你我皆为剑修，便以剑论道。若我的剑心已因外人而乱，便证明我所言为虚，甘受任何处罚！”

　　话音落，人已至殿外的白玉剑坪之上。

　　众长老神色各异，最终还是跟随着何峻走出了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场决定宗门未来的论剑，即将开始。

　　何峻没有丝毫犹豫，长剑出鞘，剑光老辣，卷起一阵狂风。“好！今日我便替公输师兄，清理门户！”

　　他的剑招狠厉，剑意更是阴毒，招招不离莫倾城心神要害，每一剑都仿佛在质问她的“背叛”，每一式都在指责她对宗门传统的“遗忘”。

　　然而，面对这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莫倾城却一改往日的锋芒毕露。她手中长剑沉稳如山，只守不攻。剑光流转，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所有攻击都化解于无形。

　　她的剑意中，没有了争强好胜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厚重与决然。那是守护的剑意，是为了身后万家灯火而立起的坚盾。

　　无论何峻如何挑衅，如何以言语攻击她的道心，莫倾城的防守都固若金汤。她的心，她的剑，都已经找到了新的方向。

　　“铛！”

　　一声巨响，何峻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被莫倾城稳稳格住。

　　她所用的，是一式从未在人前展示过的剑招，没有半分杀气，纯粹得只剩下守护，剑招名为，“归鞘”。

　　莫倾城平静地看着脸色涨红的何峻，一字一句道：“弟子之剑，过去为宗门荣耀而锋至锐，今日为天下苍生而厚至重。此心，天地可鉴！”

　　论剑落败，何峻脸上青白交加，恼羞成怒。

　　他猛地收剑，转身冲回议事大殿，声嘶力竭地吼道：“莫倾城勾结外人，蛊惑人心，意图分裂宗门！执法堂何在！速速将她与那妖女一并拿下，听候发落！”

　　数名早已待命的执法弟子应声而出，瞬间将莫倾城与闻人芷包围。

　　大殿之内，气氛再度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执法弟子的手即将按上剑柄之时，高台之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掌门凌微渊，缓缓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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