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豹胎易筋丸

　　夜风如刀。

　　韦小宝逃也似的离开海大富那间阴冷的屋子，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那根烧红的银针，老太监枯爪般的手指，还有那句“下次就不会刺空了”的威胁，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心头。

　　他缩着脖子，快步走在冰冷的宫巷里，只想赶紧回到自己那间狭小却至少暂时安全的住处，蒙头睡上一觉，把这些要命的烦心事都甩开。

　　拐过一道宫墙，前方就是他那排低矮的庑房。

　　可就在他房门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个人。

　　墨绿色的劲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面上黑纱轻拂，露出一双在暗夜里也流光溢彩、却冰冷如毒蛇的媚眼。

　　苏夫人！

　　她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韦小宝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都为之一窒。

　　“白龙使，”苏夫人的声音飘过来，柔媚依旧，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讥诮，“看来你在宫里的日子，过得颇为……精彩？”

　　她显然已知道他刚才去见了海大富，甚至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韦小宝头皮发麻，强笑道：“苏……苏夫人？您怎么……”

　　“怎么找到这儿？”苏夫人轻笑一声，打断他，“神龙教想找的人，便是钻到地缝里，也逃不掉。”

　　她款款走近，那股诡异的甜香再次弥漫开来，比上次更浓烈了些，闻之令人头晕目眩。她走到韦小宝面前，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像是欣赏他的惊惧。

　　她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也带着威胁，“经书的消息呢？教主可是等着听信儿。”

　　韦小宝心里叫苦不迭，他这一天在鬼门关前来回蹦跶，哪还有空去找什么经书？

　　“夫人明鉴！”他苦着脸，“这宫里规矩大，眼线多，儿子……属下这才刚站稳脚跟，实在……实在需要些时日……”

　　“时日？”苏夫人眼中媚光一冷，“教主最讨厌的，就是等。”

　　她忽然伸出手，指尖鲜红如蔻丹，轻轻拂过韦小宝的胸口。动作看似挑逗，指尖却冰冷如铁，带着一股阴寒的劲力，刺得韦小宝肌肤生疼，几乎要叫出声。

　　“看来……光是令牌，还不足以让白龙使尽心尽力。”她声音柔得像毒蛇缠绕，“需得加点……更能让你‘刻骨铭心’的东西。”

　　她另一只手从袖中滑出，掌心托着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暗红、表面仿佛有血丝缠绕的奇异药丸。那药丸不似寻常丹药，竟隐隐散发着一股狂暴的生命力，又夹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戾气。

　　“此乃‘豹胎易筋丸’，”苏夫人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取自异种豹胎，混以雪山奇珍，佐以秘传易筋炼骨之法炼制。服下它，能强健体魄，助长气力，本是教中上乘补药。”

　　她话锋一转，指尖轻轻划过药丸表面，那血丝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只可惜……炼制之法稍有偏差，便成了这般模样。服下后，若一年内不得解药，药力反噬……”

　　她凑近韦小宝耳边，吐气如兰，话语却如冰锥刺骨：“服者身体便会产生诸般奇妙变化。或有矮胖子忽然抽条拔高，瘦竹竿横向发胀；或有英挺面容扭曲臃肿，俊俏相貌变得丑陋不堪。更妙者，周身筋络逆转，骨骼作响，痛楚难当，偏偏神智清明，眼睁睁看着自己变作一个非人非鬼的怪物……直至浑身筋骨尽碎而亡。”

　　韦小宝听得毛骨悚然，脸无人色，这比单纯的死亡还要可怕百倍！他下意识就想后退躲闪。

　　但苏夫人那只按在他胸口的手指尖猛地一发力，一股阴寒刺骨的内力瞬间透入，竟让他浑身一麻，动弹不得！

　　“别怕，”她笑得如同妖魅，“只要你乖乖听话，按时完成任务，教主自会赐下缓解药性的灵丹。届时非但无苦楚，反能得其益处，成为真正的人上之人。”

　　她捏着那枚诡异蠕动的药丸，缓缓递向韦小宝的嘴唇。

　　那腥甜中带着狂暴气息的味道直冲鼻腔，令人几欲呕吐。韦小宝拼命想摇头，想挣扎，但身体被那股阴寒内力制住，连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可怕的药丸越来越近……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

　　就在那药丸即将触到他嘴唇的刹那——

　　嗖！

　　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点寒星快如闪电，直射苏夫人捏着药丸的手腕！

　　苏夫人脸色微变，捏着药丸的手指如触电般猛地回缩！那点寒星擦着她的指尖掠过，“笃”的一声，深深钉入一旁的廊柱之上。

　　竟是一根细如牛毛、通体漆黑的短针！

　　针尾兀自微微颤动。

　　苏夫人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向暗器射来的方向——那是宫墙另一侧的一片浓重阴影，此刻空无一物，只有夜风吹过枯枝的呜咽。

　　有人！

　　有人在暗中出手救他？是谁？海大富？天地会？还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夫人动作一滞，制住韦小宝的内力也瞬间出现了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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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小宝求生本能爆发，趁这电光石火的机会，猛地一挣！同时脚下使出市井无赖的绊子，胡乱朝苏夫人下盘踢去！

　　苏夫人反应极快，轻盈后撤，轻松避过，但捏着药丸的手却不得不再次远离韦小宝。

　　她站稳身形，看了一眼那根没入廊柱的黑针，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连连后退的韦小宝，黑纱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媚眼之中，寒光骤盛，杀机一闪而逝。

　　但很快，那杀机又被一种更深沉的、玩味的冰冷所取代。

　　“呵……”她轻笑一声，收起那枚可怕的药丸，“看来……白龙使的‘朋友’还真不少。”

　　她不再逼近，只是深深看了韦小宝一眼，那眼神仿佛已将他彻底看穿。

　　“也罢。”她语气莫名，“今日便到此为止。记住，你的时间……不多了。豹胎易筋的滋味，想必你不会想尝。”

　　话音未落，墨绿色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飘然后退，融入夜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缕令人头晕的甜香，和那句冰冷的警告，还残留原地。

　　韦小宝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看了一眼廊柱上那根救命的黑针，又摸了摸自己差点被塞进毒药的嘴，心脏狂跳，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

　　神龙教……苏夫人……豹胎易筋丸……

　　这比他娘的海大富的银针还要歹毒百倍！

　　还有那暗中出手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他只觉得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从四面八方收拢，要将他这只误入歧途的飞蛾，彻底绞杀。

　　他喘匀了气，挣扎着爬起来，眼神里却没了之前的惊慌，反而被一种极度的烦躁和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

　　都想要老子死？都拿老子当药罐子？

　　他狠狠啐了一口。

　　“妈的……逼人太甚……”

　　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不是回房，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皇帝日常起居的乾清宫方向，快步走去。

　　眼神冰冷，脚步决绝。

　　既然躲不掉，那就不躲了！

　　这浑水，他非要把它搅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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