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雾藏杀机

　　雾。

　　浓得化不开的夜雾，重新吞噬了宫巷。韦小宝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己那间低矮的庑房，砰地一声撞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喘息。

　　海大富最后那一眼，像冰冷的针，还扎在他脊梁骨上。

　　这老乌龟肯定看出了什么！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藏的绝不是好奇，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一种猫玩耗子般的、冰冷的掌控欲。

　　他摸索着点亮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晃动，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他倒了碗冷茶，咕咚灌下，却压不住喉咙里的干涩和心悸。

　　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

　　海大富、太后、神龙教……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把他当棋子，当药罐，当随时可以掐死的虫子！

　　他得做点什么！至少，得让自己有点底气，不能总这么任人拿捏！

　　《四十二章经》！

　　对！这玩意是关键！皇帝要，天地会要，神龙教也要！谁拿到它，谁就多了份筹码！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赌徒般的狠光。文渊阁！甲字库！那个打不开的铁柜！

　　虽然上次遇到了那个神秘黑影，但富贵险中求！说不定那人并没拿走经书？或者……自己还能找到别的线索？

　　他吹熄油灯，深吸一口气，再次悄无声息地溜出门，融入了浓雾之中。

　　这一次，他比上次更加小心，像真正的影子一样贴着墙根移动，避开所有巡逻的路线，凭着记忆再次摸向那片藏书如海的巨大建筑群。

　　文渊阁依旧死寂，如同巨大的坟墓。那扇侧门依旧虚掩。

　　他像上次一样滑了进去，浓烈的陈旧纸张气味扑面而来。他不敢点火折子，全靠记忆和微弱的光感，在顶天立地的书架迷宫中穿梭，直奔最深处的甲字库。

　　铜锁依旧锈蚀，他用铁丝再次轻易捅开。

　　霉味更重了。他掩上门，屏息凝神，侧耳倾听良久，确认没有任何异样，才一步步挪向西南角。

　　那个铁柜还在阴影里沉默着。

　　他蹲下身，摸索着那把冰凉精巧的铜锁——依旧锁得死死的。

　　他不死心，掏出铁丝，再次尝试。这次他更加耐心，指尖感受着锁芯极细微的机括震动，耳朵几乎贴到锁上，捕捉着任何可能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流逝，额角渗出细汗。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弹响！

　　锁……开了！

　　韦小宝心脏猛地一跳，狂喜瞬间涌上！他小心翼翼、几乎是虔诚地，缓缓拉开铁柜的门。

　　柜内很浅。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也没有堆积的卷宗。只有一件事物，静静躺在柜底。

　　那是一本经书。封面是深蓝色的绸缎，已然陈旧，却依旧能看出不凡的质地。上面以金线绣着四个端庄古朴的汉字：《四十二章经》。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韦小宝颤抖着手，拿起那本经书。入手沉甸甸的，似乎书页并非普通纸张。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翻开——

　　突然！

　　一股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袭来！

　　不是风！是杀气！凝练如实质的杀气！

　　韦小宝全身汗毛瞬间倒竖！他想也不想，抓着经书猛地向前一扑，狼狈地滚倒在地！

　　嗤！

　　一道锐风几乎贴着他的后脑勺掠过，狠狠斩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一本厚重的古籍被无声无息地削成两半，断口平滑如镜！

　　韦小宝惊骇回头！

　　只见一个黑衣人如同从书架阴影中渗出般，悄无声息地立在库房中央。身形高瘦，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手中并无兵刃，但刚才那记手刀带来的锐风，却比真刀更令人胆寒！

　　是上次那个黑影？！他根本没走？还是一直守在这里？！

　　黑衣人目光落在韦小宝手中的蓝色经书上，冰冷的杀意骤然暴涨！他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再次扑来，五指如钩，直抓韦小宝咽喉！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韦小宝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同时下意识地将周围的卷轴狠狠砸向对方的脸！

　　黑衣人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无赖”，动作微微一滞，挥手格开卷轴。

　　就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韦小宝求生本能爆发！他根本不是想着对抗，而是逃跑！他看准库房另一侧一个堆满废弃卷轴的角落，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同时手脚并用，将那些沉重的卷轴胡乱向后推倒，试图阻挡追兵！

　　一时间，尘土飞扬，卷轴滚落！

　　黑衣人被这毫无章法的阻挠稍稍一滞。

　　韦小宝趁机一头撞开角落里一扇原本用来通风、却被旧帆布半遮着的矮窗，不顾一切地钻了出去！重重摔在窗外冰冷的泥地上！

　　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没命地狂奔！怀里死死抱着那本蓝色的经书！

　　身后，库房内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冷哼，却没有追出来。

　　韦小宝不敢回头，像只受惊的兔子，在浓雾和夜色中疯狂逃窜，直到彻底远离文渊阁，才敢靠着一堵宫墙，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本险些用命换来的蓝色经书。

　　封面冰凉，那几个金字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生辉。

　　他颤抖着手，轻轻翻开第一页。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汉文楷书，抄录着佛经内容，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

　　他不死心，又快速翻了几页，依旧如此。

　　难道……拼了命就抢了本真经书？！

　　就在他极度失望之时，指尖忽然触到书页边缘的缝合处，似乎……比寻常书页更厚实一些？

　　他心中一动，借着远处灯笼微弱的光，仔细察看。发现这经书的书页竟是双层裱糊的！中间似乎夹着极薄的东西！

　　有蹊跷！

　　狂喜再次涌上心头！

　　但他不敢在此久留，将经书死死揣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警惕地四下张望。

　　浓雾弥漫，夜色深沉。

　　刚才那黑衣杀手没有追来，但这寂静之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他咽了口唾沫，咬咬牙，再次起身，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自己的住处潜去。

　　怀中的经书硌着他的胸口，冰凉，却又滚烫。

　　仿佛揣着一团火，也揣着一道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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