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何不为家

　　你没有再纠结于道谢，而是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那被窗棂分割的天空，语气平静得近乎异常，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婚礼……已于昨日结束了。” 萧若风答道，语气里藏着一丝不为人察的紧张，似乎在等待着你的反应。

　　你却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是异常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在预料之中。你接着问道：“我哥哥和长风哥哥他们呢？”

　　“世子……已经将东君接回乾东城了。至于司空长风，二师兄也已将他妥善安置，你且放心。”

　　“哦……” 你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低不可闻，而后，便陷入了沉默。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安静，却又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诡异与疏离。

　　你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刻意避开他那带着灼人温度与复杂情感的视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开口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也想回乾东城。”

　　“你的伤势尚未稳定，不宜长途跋涉。” 他立刻回应，语气带着不容商榷的关切，“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世子，待你伤势稍有好转，能够承受旅途劳顿，他自会前来接你。”

　　你微微一怔，没预料到他动作如此之快，竟已提前通知了父亲。

　　他这是…..要送你走。

　　你说要走，是想试探他。

　　可是，他竟然比你动作更快，直接就要送你走。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在他没有给出任何解释，甚至刻意回避之后，他如此干脆地……要送你离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混杂着不被理解的委屈和一丝愤怒，猛地涌上心头。“差不多了。” 你强硬地重复道，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我现在就想回乾东城。”

　　既然此地已无可留恋，既然彼此立场已然分明，那便……如此吧。

　　萧若风闻言，猛地往前迈了两步，距离的骤然拉近让你能清晰地听到他陡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但那失控的气息又被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他隐忍着，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痛楚：

　　“阿楹……”

　　“你当真……不愿再唤我一声小师兄了吗？”

　　他不奢求其他，不敢奢求原谅，甚至不敢奢求你能明白他的苦衷。他只求……还能保有小师兄这个身份，这个曾经承载了无数温暖与信赖的称呼。

　　难道……连这一点念想，你也要收回吗？

　　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父亲说的没错，你其实心里早就明白，这场抢亲，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萧若风当时出面阻拦，更多的，是为了在绝境中为你们争得一线生机，保全你们的性命。以他的境界修为，若非心存顾忌，意在劝阻而非杀伤，在与叶鼎之交手时，绝不会受那样重的伤。

　　这些，你都知道，都明白。

　　可你还是对他出手了。

　　不仅仅是因为不见南墙不死心。

　　更因为……你哑着声音，仿佛用尽了力气，才说出那句话：“我并非不愿唤你……只是……”

　　你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入他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的小师兄……不会是这样的人。”

　　“我的小师兄，不会纵容这样的不平之事发生，不会站在牺牲他人幸福的那一边。”

　　你抬眼，对上他瞬间写满痛楚的眼眸，带着最后的确认与决绝，反问：

　　“是吗？小师兄？”

　　萧若风脸上泛起浓浓的苦涩，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疲惫：“你说的……很对。在这件事情上，你的小师兄……对他自己，也很失望。”

　　“我明白，” 你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你不仅仅是稷下学堂的七师兄，更是朝堂之上的琅琊王。你有你的立场，你的责任，你的…..身不由己。为了你心中的天下，为了所谓的稳定，你选择牺牲一部分，保全更大的一部分。只是……”

　　你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我从不认为，一个女子追求幸福的权力，她个人的悲欢离合，便比你们口中的天下，轻到哪里去。”

　　萧若风身形晃了晃，仿佛被你这句坚定的话语击中。他望着你倔强而清亮的眉眼，那里面没有丝毫妥协。

　　“在我看来，一个女子的幸福，与天下的稳定，同样重要。我无法像你们那样，轻易地权衡，冷静地取舍。所以，我只能…..凭心而动。”

　　萧若风怔住了，良久，他才扯了扯唇角，那笑容苍白而无力：“原来……是我错了。”

　　“小师兄没错。” 你缓缓摇头，语气平和却疏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都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路，必须要守护的东西。只是我的选择…..与大多数人不同，与你们……不同罢了。”

　　萧若风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温润如玉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是深不见底的荒凉：“你和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阿楹。” 他强调这份不同，像是在划清界限，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小师兄。” 你忽然唤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祈求与最后的试探，你望进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我们…..真的不一样吗？”

　　日光从窗外斜斜照入，将萧若风的身影勾勒得有些模糊，逆着光，你似乎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痛楚，是挣扎，还是别的什么。

　　良久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最终，你听到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可能的决绝，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

　　“阿楹，”

　　“我们不一样。”

　　你的心，仿佛瞬间坠入了冰冷的谷底，所有的期待、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摔得粉碎。

　　他拒绝了你。

　　他亲口承认，你们不一样。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沮丧，一种巨大的、空茫的难过将你彻底淹没。

　　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的决然。你摇了摇头，语气飘忽却坚定：“我想…..我不会适合天启的生活。天大地大，何处……不可为家？” 话语里，已带上了告别之意。

　　他瞬间明白了你的意思。

　　今日离开天启，若非不可抗力，你此生……恐怕都不会再主动踏上这片土地。

　　这很好。

　　这正是…….他希望你做出的选择。

　　这原本就是他为你设想的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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