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还人情债

　　调查组的风波虽然过去，但余威尚存。

　　杨术旺很清楚，自己如今正处于一个微妙的观察期，任何一点出格的举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天休息日，杨金海又兴冲冲地找上门来，脸上带着熟悉的，属于财神爷的笑容。

　　“大旺！好消息！”

　　他压制不住兴奋，眉飞色舞的道：“又有人托到我这儿了，还是组装自行车！”

　　“这回价钱给得更足，四十块一辆！”

　　“怎么样？”

　　“再接一单？”

　　“那些废铁都送去炼铁厂了，我们从隔壁县弄过来一批新货。”

　　若是以前，杨术旺或许会为这高昂的手工费心动。

　　但此刻，他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惋惜的道：“大海，这活儿，暂时不能接了。”

　　杨金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急道：“为啥啊？”

　　“四十块呢！”

　　“顶你一个多月工资了！是不是嫌少？我再去跟他们谈谈……”

　　杨术旺打断他，道：“不是钱的问题。”

　　目光扫过院门外偶尔经过的人影，意有所指，继续道：“树大招风。”

　　“前段时间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再碰这个，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

　　杨金海张了张嘴，想起那场惊动厂领导和调查组的风波，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亢奋的情绪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后怕。

　　万一是钓鱼执法！

　　他深吸一口气，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道：“怪我！”

　　“光想着赚钱了，没想那么多！”

　　“行，大旺，我听你的，这活儿我帮你推了！”

　　送走有些后怕的杨金海，杨术旺回到自己的工具房。

　　角落里，两台已经基本组装完成的老式矿石收音机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

　　这是他利用前段时间的空隙，结合【工业加工作坊空间】的【探查】功能和基础的无线电知识，用从废品站淘来的元件，加上自己绕制的线圈和购买的必要小零件，一点点调试组装起来的。

　　这东西结构相对简单，不需要电源，依靠天线接收空气中的无线电波，通过矿石检波器转换成声音，用耳机收听。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能拥有一台收音机，哪怕是这种最简易的，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但现在，这两台完成品却成了烫手山芋。

　　自己留着用？

　　太扎眼，容易引人联想。

　　卖掉？

　　那更是坐实了“投机倒把”的嫌疑。

　　他盯着那两台收音机，沉思良久，心中有了决断。

　　晚上，他再次来到了大姐杨术红家。这次，他直接带上了其中一台外观处理得相对规整的矿石收音机。

　　看到杨术旺又来，周建国有些意外，尤其是在看到他还抱着个木头匣子，很是疑惑，

　　收音机外壳是杨术旺用废木料自己做的，看起来确实不伦不类的。

　　“老四，你这是？”

　　杨术旺将木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露出了里面用电子元件和线圈精心排列组成的收音机芯，旁边还配着一副崭新的耳机。

　　“姐夫，这是我前段时间自己学着做的矿石收音机，能收好几个台。”

　　杨术旺风轻云淡的道：“放我那儿也没什么用，想着你经常在外面跑，消息要灵通些，就拿过来给你听听，解解闷。”

　　收音机！

　　周建国和杨术红都吃了一惊。

　　周建国更是立刻凑上前，仔细端详起来。

　　他虽然不懂技术，但这排列整齐的元件、工整的焊点、粗制滥造的外壳，显示着这东西的不凡。

　　这年头，收音机可是紧俏商品，不仅要票，价格也不菲！

　　“你自己做的？”周建国难以置信地看向杨术旺。

　　“嗯，瞎鼓捣，照着书上的图做的。”杨术旺依旧风轻云淡的道。

　　他觉得这波波装到了。

　　周建国拿起耳机，按照杨术旺的指点接好天线，戴上。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耳机里清晰地传来了县广播站的声音！

　　“好！真好！声音真清楚！”

　　周建国摘下耳机，激动地拍着杨术旺的肩膀，道：“老四！”

　　“你小子真是神了！”

　　“这玩意儿都能自己做出来！”

　　他心里明白，小舅子这哪里是“没什么用”，分明是借这个机会，用这份厚礼来巩固关系，感谢他之前的帮助，也在为未来的合作铺垫。

　　这份人情，可不轻！

　　说明这小子还惦记偏三轮摩托车呢！

　　这小子玩儿真的！

　　“姐夫你喜欢就行。”

　　杨术旺笑了笑，道：“就是一个小玩意儿，玩儿而已。”

　　周建国珍重地将收音机收好，看杨术旺的眼神更加不同了。

　　这个小舅子，不是池中之物！

　　回头破摩托车发动机啥的帮他寻摸寻摸，看看他到底能玩儿出啥花样儿。

　　处理掉一台，还剩下一台。

　　这一台不一样，需要用电，有外放。

　　杨术旺瞄准了厂长马国福。

　　找了个马国福厂长相对空闲的时间，带着那台收音机，来到了厂长办公室。

　　他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道：“马厂长，前段时间我利用业余时间，参照资料制作了两台简易的矿石收音机，算是技术练兵。”

　　“简易的一台送给了我姐夫。”

　　“这一台，我想……卖给厂里。”

　　“卖给厂里？”马国福有些意外，看着桌上那台做工扎实的收音机。

　　杨术旺态度诚恳，道：“这东西放在我个人手里不合适。”

　　“它作为技术革新的成果，或许可以放在厂里的工会或者广播站，用于丰富职工业余文化生活，或者作为内部通讯的备用补充。”

　　“我愿意以成本价十五块钱转让给厂里。”

　　他报出的价格极低，几乎是象征性的。

　　其目的，根本不是赚钱，而是“上缴”，是“表态”，是消除隐患，同时也是一个巧妙的示好。

　　马国福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明白了杨术旺的用意。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心中感慨。

　　经历了调查风波，不仅没有消沉，反而更懂得进退，做事也更加周全。这份心性和能力，确实难得。

　　他拿起收音机看了看，插上电，试听了效果，点了点头，道：“嗯，作为技术练兵成果，确实不错。”

　　“丰富职工业余生活这个想法也很好。”

　　“十五块钱，厂里收了。”

　　“我会让财务科把钱给你。”

　　杨术旺先是表示感谢，适时地补充了一句，道：“另外，王副厂长那边，之前对我也多有照顾。”

　　“如果厂里觉得这东西有用，我也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再尝试制作一台……”

　　马国福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许。这是要还王建生的人情，而且是通过厂里的渠道，做得滴水不漏。

　　“好，你有这个心就好。具体的事情，我会跟王副厂长沟通。”马国福一锤定音。

　　事情圆满解决。杨术旺用两台收音机，一台巩固了姐夫的关系，一台“上缴”厂里表了忠心、卖了人情，还顺带承诺了副厂长那份，将所有潜在风险化解于无形，还进一步赢得了领导的赏识。

　　拿着厂里开的十五块钱条子走出办公楼，杨术旺感觉轻松了不少。

　　经过这次敲打，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时代，技术固然重要，但如何安全地、巧妙地运用技术，处理好复杂的人际关系，才是能否走得长远的关键。

　　收敛锋芒，藏器于身，等待着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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