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是冤家路窄

　　叶庭秋今天有个高价私人写真单子。

　　预约人是个叫“笛笛baby要努力”的小网红的助理，点名要她亲自掌镜，预算丰厚得让人难以拒绝。

　　据工作室的商务芮芮透露，这位客人是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加塞进她已近满档的日程里的。

　　想到前段时间错失的大客户，叶庭秋看在钱的份上，接了。

　　她照例提前浏览了客户发来的“风格参考”——几张精修到几乎脱离现实引力、五官布局都趋向完美的网红模板照。

　　叶庭秋还特地去看了对方的社交账号，上面专门更新各种名媛下午茶和酒店打卡照，同样是十级美颜滤镜加持，大眼睛、尖下巴。

　　叶庭秋当时就在心里“啧”了一声，预感今天这活儿不轻松。

　　她按部就班，针对这种“名媛风”准备了几个保守但出片率高的拍摄方案，力求平稳着陆，拿钱走人。

　　等一切准备就绪，叶庭秋端着杯刚做好的美式，倚在影棚门口，小口抿着，借着咖啡因提神，也准备迎接今天这位需要小心伺候的“主角”。

　　然后，她的目光就捕捉到了那个坐在化妆镜前，正由化妆师打理头发的身影。

　　靠！是她！

　　这不是那天“路障”身边，那个恶人先告状的小作精吗？！

　　叶庭秋一口美式差点呛进气管里。真是冤家路窄！

　　她之前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客户资料上那些亲妈难辨的“照骗”也看不出来是她。

　　要是提前知道，给多少钱她都不会接这单！

　　与此同时，梁笛也透过镜子，看到了门口身形高挑、脸色变幻莫测的叶庭秋。

　　她显然也没预料到摄影师是上次那个女司机。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百无聊赖变成了惊愕。

　　她转过身，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将叶庭秋打量了一遍，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我助理千辛万苦约来的摄影师，居然是你。怎么，捷豹修不起了，改行给人拍写真赚外快？”

　　强大的职业素养让叶庭秋强行压下了心头那万马奔腾般的吐槽。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客户是上帝，上帝是傻x，不和傻x论短长，钱难挣，屎难吃……

　　接着，她走上前，语气平静无波：“梁小姐，妆发准备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准备开始拍摄吧。”

　　然而，梁笛显然没打算让这场拍摄顺利进行。

　　“等一下！这粉底色号不对！比我脖子深了！显我黑！”梁笛指着镜子嚷嚷。

　　化妆师小声解释：“梁小姐，这是根据您肤色选的，上镜会显得更自然……”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换！”

　　“眼影颜色太俗了！我要高级感，不要夜店风！”

　　“头发塌成这样就完了？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化妆师和发型师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地看向叶庭秋。

　　叶庭秋压下火气，对工作人员摆摆手：“按梁小姐的要求，尽力调整到她满意。”

　　好不容易捱到正式拍摄，梁笛更是变本加厉。

　　“光太硬了！打在脸上一点层次都没有！你没看我给的参考图吗？要那种牛奶肌的质感，懂吗？”

　　叶庭秋耐着性子解释：“柔光箱已经用了，光比也调到了最适合您五官的……”

　　“角度不对！这个角度显我脸大！下颌线都拍没了！你会不会找角度啊？能不能蹲低一点？或者你躺地上拍试试？”

　　叶庭秋：“……”我躺地上给您拍，您是要拍写真还是拍遗照？

　　“这背景布颜色也太廉价了！跟我的衣服一点都不搭！好丑！换一个！”

　　叶庭秋耐着性子一遍遍调整灯光的角度和强度，更换不同焦距的镜头，甚至亲自去仓库翻找其他颜色的背景布。

　　但梁笛的挑剔毫无逻辑和章法，纯粹是为了找茬而找茬。

　　“不行！感觉不对！重来！”

　　“太僵硬了！要拍出灵动的感觉！”

　　“你到底会不会拍啊？外面传的口碑，该不会是水分吧？我看你也就徒有虚名！”

　　梁笛第N次喊停，双手抱胸，下巴微抬，用鼻孔看着叶庭秋。

　　叶庭秋缓缓放下了手中沉重的相机，脖子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点酸。脸上最后一丝笑容彻底消失，眼神冷了下来。

　　“梁小姐，我看出来了，您对摄影的理解非常超前。像您这样有主见、有审美的客户，其实完全没必要浪费钱到我这儿来搞创作。”

　　“我真诚推荐几款功能强大的美颜App，里面滤镜上百种，瘦脸大眼一键搞定，还能AI换背景，绝对省时省力零纠纷，保证不会再了您这倾国倾城的容貌。”

　　影棚内瞬间鸦雀无声，几个工作人员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梁笛被她这波阴阳怪气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声音都尖了：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侮辱你的客户吗？这就是你们工作室的专业态度？”

　　“我的专业态度建立在相互尊重和信任之上。显然，我们之间不具备这个基础。既然你对我的每一个判断都持否定态度，那么继续拍下去，只是在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

　　“行啊！那我不拍了！”梁笛猛地站起来，“把定金退给我！”

　　“不拍的话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叶庭秋指了指门口。

　　“至于定金，合同上白纸黑字写明了，因客户单方面原因取消，定金不退。我们场地、设备、妆发都有成本。”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梁笛尖叫，“拍这么难看还不退钱！黑店！我要去消协投诉你们！”

　　叶庭秋被逗笑了：“梁小姐，是您一直不配合拍摄，导致一张成片都没有。您要是觉得我们服务有问题，尽管去投诉，反正我们这里都有监控。”

　　梁笛的助理眼看事情闹大，赶紧上前打圆场：

　　“笛笛，消消气，消消气，叶老师，不好意思，我们笛笛今天可能起太早，状态不太好……您看，要不再沟通沟通，试试别的风格？”

　　“试什么试！还有什么好试的！”

　　梁笛一把推开助理，恶狠狠地瞪了叶庭秋一眼，掏出手机走到角落，电话一接通，声音瞬间变得又甜又嗲，还带着哭腔：

　　“知言哥！你快来！就现在！这里有个摄影师她……她故意敲诈我！还欺负我！我……我受不了这委屈！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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