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梦里的那个人

　　露娜公主呆呆地愣在原地。

　　人类所做的事情超出她的想象。

　　他们将一个拥有智慧和情感的种族，硬生生地逼成没有思想的野兽。

　　这比单纯的屠杀还要残忍一百倍。

　　偏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露娜公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词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人类之中……真的没有一个好的存在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并非是要为人类辩解。

　　而是因为她自己，就曾是那个被整个世界误解，被贴上“邪恶”标签的存在。

　　她比谁都清楚，绝对的判断背后，有时也隐藏着绝对的偏见。

　　然而，塞拉斯蒂娅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

　　“没有，不可能有。”

　　“他们永远，永远都不会改变。”

　　话说到这里，塞拉斯蒂娅的语气忽然一转。

　　那份属于君主的决绝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近乎于疲惫的叹息。

　　她的目光落回空无一物的餐桌上。

　　“我倒是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塞拉斯蒂娅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感。

　　“我希望那个所谓的田野精灵国王，真的只是一个友善的精灵。”

　　“因为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

　　“那就意味着，紫悦，我最优秀的学生，为了一个人类，对我隐瞒了那么重要的事情。”

　　这番话里蕴含的失望与痛心，让露娜都为之侧目。

　　“她本来应该把所有的事情跟我说明白的。”

　　“那不是普通的秘密，那是足以颠覆整个小马利亚的禁忌。”

　　塞拉斯蒂娅缓缓闭上眼睛，掩去眸中的伤感。

　　当她再次睁开时，那份属于导师的失望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至高统治者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过，无论如何，他的身份，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我必须知道，那个隐藏在小马镇的存在，到底是一个无害的精灵，还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邪恶人类。”

　　听到这里，露娜公主的眼睛猛地一亮。

　　之前那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好奇。

　　调查！秘密！这可比待在城堡里批阅公文有趣多了！

　　“姐姐！”

　　露娜公主几乎是蹦到了塞拉斯蒂娅的面前，脸上写满了期待。

　　“要不要我帮姐姐你去观察一下？”

　　她晃了晃蹄子，一脸“我很擅长这个”的表情。

　　“吾等可以在梦境中悄无声息地接近他，探查他的秘密，保证不会被发现！”

　　塞拉斯蒂娅看着自己妹妹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翅膀，轻轻按住了露娜的脑袋。

　　“不用了，露娜。”

　　“这件事，我会派皇家卫队里最精锐的一只间谍小马去做，他们更专业。”

　　“你，”

　　塞拉斯蒂娅加重了语气，“就乖乖陪我留在这里，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

　　紧接着，她用一种半开玩笑半抱怨的口吻说道。

　　“只留我一个干活的话，我真的会发疯的。”

　　露娜公主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整只马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蔫了下来。

　　她能想象到那堆积如山的卷轴，和那些关于税收、庆典、道路维修的枯燥报告。

　　刚刚燃起的冒险火花，被一盆冰冷的现实浇得一干二净。

　　“哦，不。”

　　露娜公主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垂头丧气地趴在了地上。

　　这意味着，她不仅不能偷偷溜出去玩了，还要面对比噩梦更可怕的……加班。

　　.....................

　　坎特洛特城堡的客房奢华而舒适，但紫悦却如坐针毡。

　　松软的天鹅绒大床，在她眼里像是一个布满了陷阱的猎场。

　　睡吧？

　　开什么玩笑。

　　这简直等于主动给露娜公主递上一张进入自己大脑的入场券，还是贵宾席的那种。

　　一旦睡着，梦境就会成为一个不受控制的舞台。

　　而她心中那个最大的秘密，那个名叫程野的人类，随时可能登台亮相。

　　到时候，露娜公主只需要坐在观众席，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要是不睡呢？

　　一个在坎特洛特客房里彻夜不眠的学生，这行为本身就充满了可疑的气息。

　　紫悦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蹄子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不出半点声音，却让她的心跳声显得愈发清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逻辑在绝对的劣势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月色越来越浓。

　　紫悦最终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了那张让她恐惧的大床。

　　她只能赌一把。

　　赌自己今晚不会做梦，或者，赌自己做的梦足够无聊，无聊到露娜公主看一眼就想换台。

　　她蜷缩在被子里，紧紧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拼命地想一些枯燥的东西。

　　魔法理论第一章，小马利亚税收法第三节，古代符文的演变史……

　　然而，越是强迫自己想这些，另一个身影就越是清晰地往外冒。

　　“现在不是时候，千万不要出现啊……”

　　紫悦在心中默念着，带着最后的祈祷，意识终于沉入了黑暗。

　　然后，她还是做梦了。

　　梦境的场景并非一片混沌，而是清晰得可怕。

　　这里是珍奇的精品时装屋，周围挂满了各式各样漂亮的裙子，空气中弥漫着布料和香水的混合气息。

　　而她自己，正穿着那套纯白色的长裙，腰间系着粉色的缎带。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她的面前。

　　那个让她撒了无数谎，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的人类。

　　程野。

　　他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和上次在时装屋里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艳、欣赏，还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滚烫的情感。

　　“紫悦，上次我还有话没对你说。”

　　梦里的程野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认真。

　　紫悦的心猛地一颤。

　　来了。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也无比渴望听到那句话。

　　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她的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提醒她露娜公主随时可能化作一道幽蓝的光。

　　出现在这个梦境的任何一个角落。

　　“不，现在不是时候。”

　　紫悦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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