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他什么也不明白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最绝望的阶段。

　　荒原狼如同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在玩家用血肉组成的堤坝上前进。

　　玩家们则如同最顽固的礁石，被一次次粉碎，又一次次凝聚。

　　他们高呼着各自的口号，高呼着为了地球、为了家园，用生命践行着一步不退的誓言。

　　这一战，从清晨金色的阳光刺破海面开始。

　　一直打到夕阳如血，将海面染成与海底一样的暗红。

　　丹尼尔的渔船，早已被战斗的余波和恐怖的洋流掀翻、推远。

　　幸运的是，破碎的船体卡在了一块珊瑚礁之间，他没有被淹死。

　　他死死抱着一块浮木，漂在远离核心战场的海面上，面无血色地看着远方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他看不到海底的细节，但他能看到那片海域的颜色。

　　那已经不再是蓝色，而是一种不断翻滚，不断扩散，令人作呕的暗红与污黑。

　　他能看到海面上不时爆开的巨大能量冲击，掀起数十米高的血浪。

　　他能闻到风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海底，金色光幕早已消失。

　　那片被玩家法术撑开的无水区域，也早已被鲜血和海水重新填满。

　　不，填满它的不是海水，是血肉。

　　混合了无数种族，无数个体的粘稠鲜血。

　　海床上，铺满了厚厚一层无法分辨原貌的残肢碎肉，破碎的铠甲和武器。

　　海洋战士的尸体与玩家的尸体，类魔的尸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望不到边的恐怖的血肉地毯。

　　战斗的声音已经稀疏了许多，不是停止，而是能站着战斗的人，不多了。

　　刘白半跪在母盒前方。

　　他的一只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斧痕，鲜血染红了他黑色的劲装。

　　他喘着粗气，看着前方。

　　亚瑟和湄拉倒在他身旁不远，两人都身受重伤，三叉戟掉落在手边，勉强支撑着没有昏厥。

　　而在他们前方，荒原狼站立着。

　　他那身威武的银色盔甲，此刻布满了裂痕和凹坑，多处破碎，露出下面同样伤痕累累的躯体。

　　他手中那柄令人畏惧的巨斧，斧刃已经崩断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截还连着斧柄。

　　他浑身浴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别人的。

　　他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声音，橙红的眼眸光芒黯淡，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母盒。

　　能来参加决战的玩家没有菜逼，他们很多技能都带着法则之力，甚至很多玩家已经领悟了法则的力量。

　　荒原狼不得不每一击都拼尽全力，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最大效果的杀伤。

　　事实上战斗的后半阶段他已经耗干了神力，只能和玩家们贴身肉搏！

　　现在的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荒原狼一步一步，踏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和血泊，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母盒前。

　　他踩过了亚瑟伸出的试图阻挡的手，踩过了湄拉无力的鱼尾。

　　终于，他站在了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母盒旁。

　　他低头，看着脚下重伤的亚瑟和湄拉，又看了看仅凭意志还在支撑的刘白，破损的面甲下，似乎咧开了一个狰狞疲惫，但充满胜利意味的笑容。

　　干裂的嘴唇颤动，沙哑的声音带着无上的满足和骄傲：

　　“我……赢了。”

　　他伸出手，抓向母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母盒那冰冷表面的前一刻。

　　时间，仿佛又一次静止了。

　　一道红色的残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以超越一切感知的速度，从海面贯穿而下！

　　所过之处，血海被分开，尸体被气浪掀飞！

　　荒原狼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一只覆盖着红色布料，却蕴含着足以撼动星辰力量的拳头，从他背后穿透而入，从他胸前贯穿而出！

　　拳头紧握，指缝间滴落着暗金色的，属于荒原狼的神血。

　　“不……”

　　荒原狼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那只拳头猛地抽出。

　　紧接着，两道赤红灼热，蕴含无尽愤怒的热视线，从他身后爆发，轰击在他残破的躯体上！

　　“轰！！！”

　　荒原狼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躯干，在足以熔化钢铁，蒸发山岳的恐怖高温下，瞬间被点燃，化为一个燃烧的人形火炬，然后在剧烈的能量冲击中，彻底分解气化，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只有那半截断斧，“哐当”一声，掉落在血泊里。

　　一个披着红色披风，胸口有着“S”标志的高大身影，缓缓降落在母盒旁。

　　他的蓝色战衣上也带着战斗的痕迹，眼中还残留着热视线的红光，脸上混合着疲惫，愤怒，以及深深的悲恸。

　　克拉克·肯特，超人。

　　他伸出手，郑重地端起了那个幽蓝色的母盒。

　　然后，他看向脚下重伤的亚瑟和湄拉，看向力竭濒死的刘白，看向这片如同炼狱般的，铺满了海洋战士和玩家尸体的血色战场。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沉重得难以言喻的歉意和哀伤：

　　“抱歉……我来晚了。”

　　“敌人同时进攻了天堂岛，和全球几乎所有主要城市……”

　　“天堂岛的母盒……已经丢失了。”

　　亚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一口带血的泡沫。

　　他看向四周，这片他曾守护的海洋，此刻变成了巨大的坟墓。

　　克拉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缓缓摇头，声音中带着一种连他这个人间之神都为之震撼的情绪。

　　“天堂岛……也是他们当主力。”

　　“那里的牺牲……比这里更多，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玩家残破不堪，却依旧保持着冲锋或防御姿态的尸体，轻声道：

　　“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我从未见过……意志如此坚定的战士。”

　　亚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需要尽快恢复，战斗远未结束。

　　母盒被抢走一个，还剩一个在人类世界。

　　与这样的英雄们并肩作战，是荣耀。

　　但活下来的他，看着这片血海，心中却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与悲凉。

　　海面之上，远方的夕阳终于完全沉入海平面。

　　黑暗笼罩了世界，也笼罩了那片仍在微微荡漾的无边无际的血海。

　　丹尼尔抱着浮木，在逐渐冰冷的海水中瑟瑟发抖。

　　他呆呆地望着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改变了颜色的海域，望着远方陆地上可能同样在燃烧的城市灯火。

　　他张了张嘴，海风吹来，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什么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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