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省委书记的位置，您别等了

　　汉东省国际机场，出口。

　　高育良站在接机的人群里，身姿笔挺，双手背在身后。身旁的秘书几次想上前帮忙提行李，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这位在汉东官场上以儒雅和城府着称的省委副书记，此刻脸上那份几乎要按捺不住的期待，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寻常的父亲。

　　妻子吴惠芬站在他旁边，理了理丈夫微皱的衣领，轻声说：“别太激动，等下吓着孩子。”

　　十年了。

　　整整十年，没能亲眼看一看女儿。

　　当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高育良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芳芳！”

　　高芳芳推着行李箱，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气质卓然的父母。她鼻头一酸，泪意瞬间上涌。这份情绪，一半来自原主的身体记忆，一半属于她自己。

　　穿书而来，她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与记忆，自然也继承了这份深埋心底的亲情。

　　“爸！妈！”

　　她扔下行李箱，飞奔过去，一头扎进高育良的怀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高育良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颤抖。

　　这个在汉东政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此刻所有的沉稳都化成了最朴素的父爱。

　　吴惠芬在一旁微笑着，伸手替女儿擦去眼泪，眼角也泛起了泪光。

　　回家的路上，高芳芳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盘算着自己的棋局。

　　这就是《人民的名义》的世界。一个巨大的名利场，一个错综复杂的权力棋盘。

　　而她，高芳芳，手握剧本，将是这个棋盘上最大的变数。

　　她的父亲，是即将走向深渊的省部级高官。她以后的男人，是背景通天的林辰。

　　这盘棋，她要赢。

　　晚上，高家别墅灯火通明。

　　吴惠芬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高芳芳记忆里小时候爱吃的味道。

　　饭桌上，气氛温馨融洽。高育良频频给女儿夹菜，脸上的欣慰笑容始终未曾落下。

　　“芳芳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博士也毕业了，就在汉东找个工作，陪在爸爸妈妈身边。”吴惠芬柔声说。

　　“嗯，不走了。”高芳芳乖巧地点头。

　　高育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心情极佳，话也多了起来。

　　他看着女儿，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笑道：“芳芳，你在国外学经济的，怎么看我们汉东现在的局面？”

　　吴惠芬嗔了他一眼：“孩子刚回来，你就谈工作。”

　　“这怎么是工作？”高育良摆摆手，兴致很高，“你赵伯伯上去了，省里这个位置，一直空着。这对汉东未来的经济走向，可是至关重要啊。”

　　他话说得含蓄，但眼中的那份志在必得，却毫不掩饰。

　　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在赵立春高升之后，他高育良，是接任省委书记呼声最高、也最有资格的人。

　　赵立春临走前，也明确表态会向中央举荐他。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等那个最终的任命。

　　高芳芳看着父亲眼中闪烁的光芒，心底一声轻叹。

　　这是父亲人生中最接近权力巅峰的时刻，也是他幻想破灭的倒计时。

　　她放下筷子，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爸，我听说，中央对汉东的人事安排，有别的想法。”

　　高育良一愣，随即失笑：“你这小丫头，刚从国外回来，听谁说的这些？”

　　吴惠芬也笑着打圆场：“芳芳，别听外面的小道消息，你爸的事，中央会有通盘考虑的。”

　　在他们眼中，女儿十年身在海外，对国内复杂的政局一无所知，这番话不过是孩子的天真之语。

　　高芳芳没有争辩。

　　她只是抬起那双清澈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高育良，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爸，别等了。”

　　“省委书记，是空降的。”

　　她顿了顿，在父母错愕的目光中，投下了最后一枚炸弹。

　　“而且，姓沙。”

　　话音落下，餐厅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高育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吴惠芬也愣在当场。

　　周遭的空气，死一般寂静。

　　高育良看着女儿那双笃定得不容置疑的眼睛，心脏莫名地被攥了一下。他想开口呵斥这句荒唐的“预言”，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种荒谬而强烈的不安，在他心底疯狂蔓延。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撕裂了这片死寂。

　　是高育良的秘书。

　　高育良喉结滚动了一下，接起电话，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秘书的声音带着无法压制的震惊和仓促：

　　“高书记！省委办公厅刚接到中央组织部的正式通知！”

　　“中央决定，由沙瑞金同志，出任汉东省省委书记！”

　　嗡——

　　高育良的脑子里像是有根弦被狠狠拨断，瞬间一片空白。

　　他握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儒雅的红润，变成了骇人的煞白。

　　沙瑞金……

　　空降……

　　他猛地转过头，视线死死钉在自己女儿的脸上。

　　那个刚刚还在乖巧吃饭的女孩，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她不是在预言。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啪嗒。”

　　手机从高育良僵硬的手中滑落，掉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经营半生的美梦，被女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和一通猝不及不及防的电话，击得粉碎。

　　这一刻，高育良的世界观，崩塌了。

　　他看着女儿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心中翻江倒海。

　　这，还是他那个十年未见的女儿吗？

　　她，到底是谁？

　　吴惠芬早已震惊到失语，她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高芳芳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这个家的话语权，将彻底改变。

　　良久，高育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芳芳，你……来我书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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