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协议弃置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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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飞的意识正在碎裂。

  那不是比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思维的边界像脆弱的玻璃一样布满裂纹,每一次脉搏的跳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让裂纹延伸、扩散。粘稠的黑暗从裂缝外涌入,但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充斥着冰冷的、非人的“信息流”。

  ……【警告:协议弃置层稳定性下降——异常终端‘737’活性超限——关联溢出风险高】……

  ……【冷却循环泵p-7轴承失效——局部温度超阈值——自动维护协议失效——请求人工干预——请求人工干预】……

  ……【废弃协议缓冲池数据异常扰动——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尝试——来源:异常终端‘737’——威胁等级评估中】……

  这些不再是模糊的“回响”,而是清晰、冰冷、带着某种系统化警告意味的“播报”,直接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背景中嘶鸣。他甚至能“看”到一些扭曲的、由闪烁光点和流动数据构成的抽象景象——那似乎是某个庞大地下结构某个局部(冷却泵所在区域?)的简化透视图,标记着刺眼的红色高温警报。

  痛苦是全方位、多维度的。生理上的血管快要爆裂,颅内压高到眼球仿佛要脱出;精神上如同被扔进一个由无数面破碎镜子组成的迷宫,每一块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来自系统深处的冰冷视角;更深层,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剥离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他破碎的意识边界“渗入”或“拽出”什么。

  “烛龙”背着他在棚户区肮脏狭窄的巷道中狂奔。身后的混乱似乎短暂牵制了追兵,但那种被更隐蔽毒蛇盯上的寒意如影随形。他能感觉到沈飞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颈侧——是血,来自沈飞的口鼻耳。这是深度脑部损伤或极端精神过载的征兆。

  “坚持住!听见没有!”烛龙”低吼,脚步不停,专门挑选最脏乱、气味最混杂的路线,试图干扰可能的生物或气味追踪。

  沈飞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了。他全部的心神都被内部那场毁灭性的风暴占据。在风暴的中心,有一个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核心意识,正在被撕扯、溶解。他“看到”了苏念卿的脸,在太湖实验室的阳光下,带着担忧;他看到“蓬莱”基地冰冷的灯光;看到“伊甸”核心区那些漂浮在液体中的“样本”……这些属于“沈飞”的记忆碎片,正被冰冷的“信息流”冲刷、覆盖。

  不。

  不能就这样消失。

  “协议……”他在内心无声地嘶喊,用尽最后一点自我意志,不是对抗那涌入的信息流,而是……顺着它,去“触碰”那些冰冷的、系统性的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个词,或许是那些不断重复的“协议弃置层”、“废弃协议缓冲池”给了他启示。如果“伊甸”将他视为一个“异常终端”,将他接入了某个系统“协议”层面,那么在这个系统逻辑里,必然存在某种“交互规则”。

  他不再试图关闭或屏蔽那些声音和影像,而是将残存的注意力,孤注一掷地“投向”其中一个不断重复的、似乎最“紧急”的警报——关于冷却循环泵p-7的故障和失效的人工干预请求。

  他的意识(或者说,他作为“异常终端737”的访问权限?)像一束微弱而混乱的电波,撞向了那个具体的“请求”。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

  但那一瞬间,他混乱的感知中,那片标记着p-7泵区域高温警报的抽象透视图,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近”!他“感觉”自己仿佛就站在那个闷热、充斥着机油和金属灼烧气味的泵房边缘,能“听到”轴承干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尖啸,能“看到”监控仪表上疯狂跳动的红色数字,甚至能“感知”到那一片区域因为热量积聚而变得脆弱的混凝土结构应力分布……

  同时,一股庞大的、杂乱无章的“数据包”顺着这条骤然清晰的“连接”涌向他——那是积压在“废弃协议缓冲池”中,与p-7泵维护相关的、未被及时处理的旧警报日志、维修记录片段、零件规格代码、甚至还有几句维修工抱怨的低效和配件短缺的语音记录碎片……

  “呃啊——!”沈飞发出一声短促而极度痛苦的哀鸣,更多的血从眼角渗出。这种强行建立“深度连接”的负担,几乎瞬间就要将他最后一点意识碾碎。

  但也就在这一刻,他捕捉到了一个混杂在陈旧维修日志中的、看似无关却让他破碎意识猛然一颤的“坐标”信息片段。

  那不是地理坐标,而是一个内部设施代号和通道编号的组合,后面跟着一个手写标注的潦草字样(似乎是某个维修主管的笔记):

  【…备用冷却液注入阀手动控制站,位于 S-7区,次级维护通道Gamma-3末端。注意:此站 与主泵房物理隔离,但电路与旧通风系统(已部分废弃)有串联,易受干扰。上次巡检发现线路老化,标记为待维修,优先级低。 若p-7完全失效,可尝试由此站进行紧急灌注,但成功率取决于管路淤塞情况…】

  S-7区!

  又一个“7”!

  这个“7”不是幽灵留下的血迹指向,不是码头或仓库编号,而是深埋在“伊甸”地下设施某个维护层面的区域代号!而“次级维护通道Gamma-3”,听起来就像是极少使用、近乎遗忘的角落。

  沈飞不知道这个信息有什么用,但在他濒临解体的意识中,这个代号像一颗冰冷的钉子,将他即将飘散的“目的性”暂时钉住。他隐约感到,这个“S-7区”和那个手动控制站,或许很重要……或许,和他不断听到的“协议弃置层”、“缓冲池溢出”有关?那里藏着什么被“废弃”或“隔离”的东西?

  连接无法维持,剧痛和过载将他猛地从那种“沉浸式”感知中弹出。他彻底瘫软在“烛龙”背上,意识陷入半昏迷的黑暗,只有身体还在生理性地痉挛。

  “烛龙”察觉到背上的沈飞忽然重了许多,不再颤抖,但呼吸微弱得可怕。他心中焦急,却不敢停留。他已经看到了前方老城厢边缘那些密集的、屋顶参差的旧式里弄房子。

  就在他准备冲入那片更适合藏身的迷宫时,斜刺里一条堆满垃圾的窄巷中,悄无声息地闪出两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这两人穿着毫不起眼的灰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们没有持枪,但站姿放松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协调感,仿佛随时能爆发出致命一击。更让“烛龙”心头警铃大作的是,他们看似随意站立,却恰好封住了他前进和侧移的最佳路线。

  “跟我们走。”左边个子稍高的人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哲人堂’邀请‘烛龙’先生,和这位……‘特殊的朋友’。”

  哲人堂!

  “烛龙”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称,只存在于某些极古老的、关于前朝秘辛和早期非正统人体研究的禁忌卷宗边缘记载里。据说是一群追求“肉身超越与意识飞升”的极端学者和修行者组成的秘密结社,早在数十年前就被各方势力联合清剿,早已烟消云散。

  他们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出现?

  “没兴趣。”“烛龙”冷冷道,脚步微微后移,全身肌肉绷紧,计算着强行突破的可能性。对方只有两人,但给他的感觉比面对一整队“伊甸”武装清剿队员更危险。

  “你们救不了他。”右边的人开口,声音同样平淡,却一语中的,“他正在被‘系统’反向消化。没有我们的方法,他最多再撑一个小时,就会变成一具空壳,或者……一个不稳定的能量泄洪口,把周围一切都卷进去。”

  他抬起手,手掌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木的暗色罗盘状器物。器物的中心,一根纤细的、似乎由某种晶体打磨的指针,正微微震颤着,明确地指向“烛龙”背上的沈飞。

  “他的‘灵谐’已乱,频幅濒临溃散。”持罗盘者说道,“只有‘哲人堂’的‘定序法’,能暂时稳住他的意识核心,隔绝外部‘协议’的侵蚀。这不是建议,是唯一生路。”

  “烛龙”死死盯着对方。他无法判断对方所言是真是假,但沈飞的状态确实已到绝境。而“哲人堂”能精准找到他们,并道破沈飞与“系统”“协议”的关系,说明他们掌握着远超自己理解的情报和技术。

  身后的追兵混乱可能随时平息,更隐蔽的威胁(那个古老频段信号)可能就是眼前之人。前有狼,后有虎,而沈飞命悬一线。

  这是一个险恶的抉择。跟“哲人堂”走,无异于投身另一个未知且可能更危险的虎穴。但拒绝,沈飞很可能立刻死在这里,或者引发更不可控的灾难。

  就在“烛龙”内心天人交战之际——

  “呜——呜——呜——”

  凄厉的防空警报声,突然划破了上海清晨的天空!这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城市不同区域,几乎同时拉响!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演习之外的真正紧迫感。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远处东南方向,再次传来一连串稍小但密集的爆炸声,隐约可见更多的烟柱升起。城市电力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远近一些区域的灯光闪烁不定。

  持罗盘的“哲人堂”成员微微侧耳,仿佛在倾听警报声中的某种韵律,随即快速道:“‘伊甸’的次级节点连续过载崩溃,引发了连锁反应。他们的注意力会被完全吸引,地面即将戒严。这是最后的机会。跟我们走,或者,留下来面对全面搜捕和他死亡的后果。”

  “烛龙”看了一眼背上气息奄奄的沈飞,又看了一眼远处升腾的烟柱和开始陷入骚动的城市街巷。

  防空警报在嘶鸣,如同末日的前奏。

  他一咬牙。

  “带路。”

  ---

  砖窑内,“灰刃”手中的自制接收装置在短暂的信号爆发和混乱后,屏幕上终于稳定下来,出现了一行行快速滚动的、经过转换的明文信息。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多处市政关键节点报告异常故障,原因不明,疑似地下管线系统连锁反应……公共租界部分区域电力中断……日军和租界巡捕房已出动,开始设立路卡,名义上是防空演习和排查破坏……”他快速念出关键信息,“还有……我们的人从特殊渠道截获到‘伊甸’内部一段极其简短的混乱通讯,提到了‘协议层扰动’、‘次级维护区异常能量读数’、以及……‘S-7区可能涉及’。”

  “S-7区?”苏念卿立刻抓住这个关键词。沈飞昏迷中提过的“冷却泵p-7”,现在又出现“S-7区”。两个“7”,都是“伊甸”设施内部的代号!

  “还有,”灰刃”抬起头,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关于幽灵的‘7’……我们留在码头附近的观察员最后发回的消息称,他们冒险接近了发生过枪战的地点,除了血迹和纽扣,还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片染血的、撕扯下来的灰色布料,质地和幽灵的工装很像。但关键是,布料上用某种尖锐物,蘸着血(可能是他自己的),画着一个非常简陋的图案:一个圆圈,被一条波浪线穿过,圆圈旁边写着一个歪扭的“7”,但在这个“7”的横笔上,重重地打了一个“x”。

  “圆圈被波浪线穿过……通常代表‘码头’或‘港口’。”苏念卿分析道,“旁边的‘7’,很可能就是指七号码头。但这个‘x’……”

  “代表‘取消’、‘错误’、‘危险’或‘不要相信’。”“灰刃”沉声道,“结合沈飞之前警告的‘陷阱’,幽灵很可能在最后关头意识到了危险,试图留下真正的警告——七号码头是个陷阱,他之前留下的血迹线索,可能是在被胁迫或迷惑状态下所为。”

  “也就是说,真正的线索,或者幽灵想让我们去的地方,不是下游的七号码头?”苏念卿心跳加速,“那会是哪里?他第一次留下的血迹,箭头指向东,数字‘7’……如果‘7’不是地点,而是时间?或者其他含义?”

  “灰刃”再次看向接收装置,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新信息。他解读后,缓缓说道:“我们监听到的、最早那个异常的无线电信号片段,经过反复分析和交叉比对,发现其发射源虽然模糊,但最强信号反射路径,并非指向下游码头区,而是……隐约指向城市西北方向,老城厢和废弃工业区交界地带。那里,在旧市政地图上,有一个早已停用、被部分填埋的——第七号货运中转站地下仓库。那个仓库在上次战争中被严重破坏,入口难寻,但内部空间据说很大,而且连接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老旧通道。”

  他看向苏念卿:“如果幽灵一开始想用‘7’暗示的,是这个几乎被遗忘的‘第七号仓库’,而后来被迫或误导留下了指向码头的线索……那么,他现在是否可能被困在那里?或者,那里藏着什么他想要我们找到的东西?”

  苏念卿站起身,尽管伤口疼痛,但眼神重新燃起火焰:“我们需要验证。那个金属片,”她看向“灰刃”怀中,“它刚才的爆发,是否和‘S-7区’或‘第七号仓库’的方向有共鸣?”

  “灰刃”拿出被铅箔包裹的金属片。它现在很安静,但依旧微温。他小心地揭开一角,用那个自制接收装置靠近。仪器上的几个频谱指针,立刻出现了微弱的、但明确的偏转,指向与西北方向吻合的某个角度。

  “有微弱的指向性残留……”“灰刃”确认道,“虽然不确定具体是‘S-7区’还是‘第七号仓库’,但西北方向,肯定有东西在吸引它,或者与它同频。”

  防空警报声透过砖窑的缝隙传进来,变得更加急促。城市正在陷入混乱和封锁。

  “没有时间犹豫了,”“灰刃”果断收起东西,“我们必须去西北方向。如果沈飞的警告是真的,码头是陷阱,那么真正的线索或幽灵可能在第七号仓库。而沈飞那边引发的混乱和‘S-7区’的异常,可能也与此有关联。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将几条线索串联起来的方向。”

  他看向苏念卿:“但这条路会更危险。我们要穿越即将戒严的城市,前往一个可能被多方关注的区域。而且,我们带着这个‘共振体’,就像带着一个不稳定的指南针,也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苏念卿检查了一下手枪,将笔记本小心收好。“再危险也得去。沈飞命在旦夕,幽灵生死未卜,线索就在眼前。呆在这里,只会等来搜捕。”

  “灰刃”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好。我们先设法离开这片区域,避开主要道路和关卡。我知道一些地下和半地下的隐秘路径,可以让我们尽量靠近西北方向。但是,”他语气加重,“一旦接近目标区域,我们必须极度小心。那里可能布满陷阱,也可能……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两人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和伪装,深吸一口气,钻出了砖窑。

  头顶,防空警报依旧凄厉,如同为这座陷入地下暗流汹涌的城市,奏响混乱的序曲。而他们,正逆着人流和封锁的方向,朝着未知的西北黑暗深处,潜行而去。

  沈飞意识中捕捉到的“S-7区”。

  幽灵用生命修正的“第七号仓库”。

  金属片隐隐指向的西北共鸣。

  还有“哲人堂”那莫测的邀约……

  所有的“7”,仿佛在这一刻,隐隐指向了同一个黑暗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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