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模糊的身影

　　刘洛河目光依旧落在篝火上，语气平淡：“谢我什么？”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值得道谢的事情。

　　怀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有很多……但我……有点笨，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反正……就是谢谢你。”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和些许迷茫。

　　刘洛河没有再追问。

　　他想起了什么，意念微动，从「纳界」中取出了一件东西——一条深灰色、质地厚实柔软的羊毛毯子。

　　这是他离家时，籽程硬塞给他的，说是野外宿营用得上，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他将毯子递到怀安面前。

　　怀安转过头，看到毯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浅浅的、带着疲惫却真诚的笑容。

　　她接过毯子，小声说：“看你平时总是冷冷淡淡的，没想到……还挺细心温柔的嘛。”

　　刘洛河没有回应这句评价。

　　怀安展开毯子，发现毯子很大。她看了看靠在一起已经睡着的赤海和刘洛河，又看了看自己，眼珠转了转。

　　然后，她将毯子轻轻抖开，小心地盖在了自己和刘洛河的身上，又调整了一下，将赤海也罩了进去一部分。

　　一个毯子，盖住了三个人。

　　做完这一切，怀安也挪了挪位置，轻轻靠在了刘洛河另一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她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显然也陷入了沉睡。

　　周围是营地逐渐热闹起来的嘈杂声——处理猎物的声音、兴奋的交谈声、火堆燃烧的噼啪声……但被这张大毯子罩住的这个小角落，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篝火带来的温暖、同伴平稳的呼吸，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安宁的氛围。

　　很安静，也很……美好？刘洛河不太确定这个词是否准确，但他确实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感，尽管身体依旧疼痛。

　　在他的正对面，隔着篝火，穷奇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个位置，正坐在那里，背靠着一块石头，目光似乎也落在这边，又似乎只是在放空。

　　他依旧一言不发，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刘洛河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低声问：“黑石呢？”

　　穷奇的视线似乎聚焦了一瞬，简短回答：“帐篷。”

　　对话就此结束。

　　这就是穷奇的风格。

　　不知过了多久，尼克尔带着几个人抬着一个用结实树枝临时绑成的简易烤架过来了。

　　他们将烤架架在篝火上方，又将大块处理好的狼肉穿在削尖的木棍上，插在篝火旁烘烤。诱人的肉香开始逐渐在营地中弥漫开来。

　　“准备开饭啦！” 尼克尔兴奋地喊道。

　　周围等待已久的同学们顿时兴奋起来，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有人跑去把已经在帐篷里休息的黑石也叫了出来。

　　很快，除了需要守夜的严贺老师依旧站在稍远处警戒，其余十五个学生都围坐在了篝火旁，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庞，也照亮了那些伤口和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共同经历磨难后的兴奋与亲近。

　　只有刘洛河他们这个角落的四个人，还保持着相对的安静——赤海和怀安依旧睡着，刘洛河和穷奇则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直到烤肉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尼克尔大声招呼大家开动，篝火旁瞬间变成了“抢食”的“战场”。

　　刘洛河这才轻轻晃了晃肩膀，唤醒了靠着自己的两位少女。

　　赤海和怀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嗅到肉香，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随即也加入了“战局”，从尼克尔手中接过烤得外焦里嫩的肉块，小口却快速地吃了起来。

　　只有刘洛河和穷奇依然没动。两人似乎都对这种过于热闹和拥挤的场合感到些许不适，更习惯于安静独处。

　　怀安注意到这一点，她拿了两串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先递给刘洛河一串，见刘洛河接过但没立刻吃，她又拿起另一串，走到穷奇面前，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还瞪着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快吃！”

　　刘洛河和穷奇看着手中油滋滋、香喷喷的烤肉，又看看怀安那不容拒绝的眼神，终于还是低头吃了起来。味道意外地不错，带着森林野兽特有的粗犷风味，烤得火候也正好，油脂的香气和简单的盐味在口腔中化开，极大地慰藉了疲惫的身体和空乏的肠胃。

　　这场篝火边的盛宴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大家吃着、聊着、笑着，分享着白天的经历，白天的紧张和恐惧仿佛都随着食物和笑声消散了许多。

　　直到夜深，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各自回到帐篷休息。

　　女生有六人，分住两顶帐篷。男生九人，分住三顶帐篷。

　　严贺老师负责守夜，不需要占用帐篷。

　　刘洛河回到分配给他们的那顶帐篷时，里面的尼克尔和另一个叫陆丰的男生——刘洛河白天见过，是个看起来挺安静的少年——已经睡着了，尼克尔躺在中间，陆丰在右侧，左侧的位置空着，显然是留给他的。

　　他尽量放轻动作，走到左侧铺位，和衣躺下。

　　几乎是身体接触到柔软睡袋的瞬间，无边的疲惫和困意便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今天消耗实在太大，不仅仅是体力，精神也一直高度紧绷。

　　他几乎是立刻沉入了黑暗的睡眠之中，连进入冥想空间进行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升起。

　　……

　　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间，刘洛河似乎听到帐篷外传来某种极其细微的、不寻常的声响。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森林里常见的夜行动物的窸窣声，更像是什么东西……轻轻划过布料，或者极其谨慎的脚步声？

　　他的警觉性即使在深度睡眠中也保留着一线。他倏然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丝毫刚醒时的迷茫，只有一片清明与警惕。

　　帐篷内一片漆黑，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从帐篷缝隙透入。身旁，尼克尔和陆丰的呼吸声平稳悠长，显然还在熟睡。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非常轻，仿佛就在帐篷外很近的地方。

　　刘洛河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侧耳倾听了几秒。不是错觉。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轻掀开睡袋，如同一道影子般，动作轻灵地挪到帐篷门帘边，小心地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营地篝火已然黯淡，只剩余烬微光。守夜的严贺老师坐在营地边缘一块石头上，似乎正闭目养神，但身体姿势依然保持着警觉。

　　然而，刘洛河的视线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严贺老师侧后方，靠近森林边缘的阴影里，似乎有一道比夜色更深的轮廓，极其模糊地一闪而过，迅速没入了树林的黑暗之中。

　　那是什么？学生？野兽？还是……

　　刘洛河心中警铃微作。他没有犹豫，轻轻拉开帐篷门帘，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目光锁定了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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