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次日，金銮殿。

　　天还未亮透，文武百官便已齐聚殿前，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云。

　　西洲藩王作乱，四十万大军兵戈相向。

　　这等动摇国本的大事，换做任何一个朝代，都足以让天下震动。

　　可他们的陛下呢？

　　按兵不动！

　　关闭城门！

　　作壁上观！

　　这三个命令，像三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

　　“这可如何是好？燕赵联军势大，万一他们先吞并了宁州，兵锋转向，下一个就是我们京城了啊！”

　　“是啊，宁王殿下再怎么说也是皇室宗亲，陛下怎能见死不救？这岂不是寒了天下宗室的心？”

　　“嘘！小声点！陛下的心思……谁猜得透啊……”

　　官员们窃窃私语，恐慌和不解在人群中弥漫，整个金銮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刘协打着哈欠，歪歪斜斜地走上龙椅，看着底下那一张张愁眉苦脸，心里乐开了花。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

　　【恐慌吧！绝望吧！尽情感受王朝末日的气息吧！】

　　【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国力大损，我就可以打包行李准备回家了！】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朕就是昏君，你们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就第一个冲了出来，老泪纵横地跪倒在地。

　　“陛下！国库尚有余粮，京畿大营尚有精兵！请陛下速速发兵，平定叛乱，解宁王之围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岂能坐视宗亲相残啊，陛下！”

　　“请陛下发兵！”

　　“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满朝文武，竟有大半都在请求出兵。

　　刘协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不不，在我这儿，他们都是疯狗。】

　　【我只想看狗咬狗，一嘴毛！】

　　他正准备用一句“别来烦朕”把他们怼回去，一个清瘦而坚定的身影，从百官之首，缓缓走出。

　　是裴文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这位当朝丞相的身上。

　　他们都知道，裴相刚正不阿，此刻必然是要领头死谏，痛陈利害，逼迫陛下回心转意了！

　　户部尚书等人眼中甚至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击碎了所有人的认知。

　　只见裴文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的刘协，深深一躬。

　　他抬起头时，那张布满忧思的脸上，没有半点悲愤和焦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一种拨云见日、窥破天机的狂喜！

　　他的双眼，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亮得吓人！

　　“陛下！”

　　裴文若的声音，不再是往日的沉重，而是充满了高山仰止的赞叹与钦佩。

　　“臣，为陛下贺！为大晏贺！”

　　“……”

　　整个金銮殿，瞬间鸦雀无声。

　　连刘协都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玩意儿？】

　　【贺？贺什么？贺我马上要亡国了吗？】

　　【裴老头今天没吃药？】

　　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等人，更是满脸错愕地看着裴文若，怀疑这位大晏的脊梁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裴文若完全无视了同僚们异样的目光，他环视全场，用一种“尔等凡夫俗子，岂知圣人布局”的语气，朗声说道：

　　“诸位同僚，你们都以为陛下是作壁上观，是怯懦不为吗？”

　　“错！大错特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震得每个人耳朵嗡嗡作响。

　　“陛下此举，非但不为，实乃大有为！这其中，蕴含着‘驱虎吞狼’的无上阳谋啊！”

　　“驱虎吞狼？”

　　有官员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裴文若的眼神更亮了，他仿佛化身为一个传道者，开始向满朝愚钝的“信众”，解读这神一般的操作。

　　“诸位请想，我大晏藩镇之祸，已近百年！尾大不掉，已成心腹大患！其中，尤以宁王刘越实力最强，野心最大，是为‘猛虎’！”

　　“而燕、赵二王，虽有不臣之心，但实力稍逊，是为‘饿狼’！”

　　“陛下先前重赏宁王，赐钱、赐兵、赐地，看似资敌，实则是在捧杀！是将宁王这头猛虎，养得又肥又壮，让他成为所有藩王眼中最扎眼的靶子！”

　　裴文若的分析掷地有声，逻辑清晰。

　　满朝文武，渐渐地，脸上的恐慌和不解，开始被一种震惊所取代。

　　“而后，陛下再赐宁王‘先斩后奏’之权，这是何等妙计？

　　这是将一把刀，递到了所有藩王的眼前！

　　它告诉那些‘饿狼’，再不动手，下一个被‘猛虎’吞掉的，就是你们自己！”

　　“于是，藩王们被逼无奈，只能集结所有力量，拼死一搏！

　　但他们的目标，不再是京城，而是那头威胁最大的‘猛虎’——宁王刘越！”

　　说到这里，裴文若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再次转向龙椅，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如此一来！我朝廷不动一兵，不耗一卒！便可坐山观虎斗，让这百年藩镇之祸，自相残杀，元气大伤！”

　　“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陛下再出雷霆一击，便可一举扫平祸乱，收归兵权，毕其功于一役！”

　　“此等以天下为棋盘，以藩王为棋子，谈笑间令强敌灰飞烟灭的帝王心术！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陛下之深谋远虑，远超历代先贤！臣，拜服！”

　　说完，裴文若对着刘协，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轰！”

　　裴文若的一席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官员脑中的迷雾。

　　原来是这样！

　　原来陛下的布局，竟然深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还在第一层担心宗亲相残，陛下却已经在第五层，考虑如何根除百年大患了！

　　一时间，整个金銮殿，所有官员看向龙椅上那个懒散的年轻皇帝的眼神，全都变了。

　　那不再是疑惑，不再是担忧。

　　而是敬畏！

　　是狂热！

　　是看到神明降世一般的崇拜！

　　“臣等愚钝！请陛下恕罪！”

　　“陛下圣明！”

　　山呼海啸般的赞美声，响彻云霄。

　　刘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却在疯狂吐槽。

　　【驱虎吞狼？】

　　【格局小了啊，裴老头！】

　　【你以为我这是在下五子棋？我这明明是在打世界大战！】

　　【我这叫复刻‘八王之乱’豪华版开篇！让他们打！打个十几年！打到九州陆沉，五胡乱华，那才叫真正的败国！】

　　【你这点小家子气的权谋，懂个屁的亡国之乐！】

　　他越发坚信，自己走在一条无比正确的康庄大道上。

　　裴文若这种被时代局限了想象力的土着，是永远无法理解他这种“高瞻远瞩”的败国方略的。

　　【对，就是这个眼神，继续崇拜我吧。】

　　【你们越崇拜，我作起死来就越方便！】

　　【等你们把我的昏招全都脑补成神操作，这个国家，就离完蛋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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