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牌经

　　那一夜，丞相府的书房，灯火亮了整整一宿。

　　裴文若回府之后，水米未进。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谁也不见。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永华宫内那惊心动魄的一局牌，回荡着皇后娘娘那看似平淡，实则蕴含无穷智慧的一手“点炮”。

　　联弱抗强！

　　牺牲小我，顾全大局！

　　欲取先予，以退为进！

　　这些过去只存在于兵书与史册中的冰冷词句，在今天，在那小小的四方牌桌上，活了过来！

　　裴文若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被掀开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灵感与顿悟，如同天河倒灌，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陛下！

　　那个总是歪在龙椅上，满脸倦怠，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少年天子。

　　他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他竟能将如此深奥繁复的治国、用兵、权谋、为人之道，尽数浓缩于这区区一百四十四张牌中！

　　这哪里是玩物？

　　这是大道显化！

　　这是圣人教典！

　　裴文若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猛地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抓起狼毫笔，饱蘸浓墨。

　　他要将今日的顿悟，将陛下的惊天布局，昭告天下！

　　“夫‘牌’者，非戏也，道也！”

　　“其形方，效法天地；其数一百四十四，应周天之数，兆万民之广……”

　　“牌分三色，曰万，曰筒，曰条，乃农工商之基石也！”

　　“又有风牌四方，应天时节气；中发白三元，蕴中庸、发展、清白为官之德！”

　　他下笔如有神助，文思泉涌。

　　从牌桌的形制，到牌面的象征，再到“吃”、“碰”、“杠”、“和”之中所蕴含的合纵连横、审时度势、断腕取舍之道，他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他将这篇文章，命名为——

　　《牌经·治道篇》！

　　————

　　翌日，金銮殿。

　　文武百官列队整齐，气氛却有些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站在百官之首的裴文若。

　　谁都知道，裴相昨日怒气冲冲地杀进后宫，定是要与那“忘忧牌”的歪风邪气决一死战。

　　可不知为何，裴相从宫里出来后，便闭门谢客，让人捉摸不透。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小德子的声音刚落。

　　裴文若便手持笏板，一步踏出。

　　来了！

　　所有言官都精神一振，准备随时跟上，共同向陛下施压。

　　然而，裴文若一开口，所有人都懵了。

　　“启禀陛下！”裴文若声如洪钟，脸上带着朝圣般的光辉。

　　“老臣昨日有幸，得窥陛下教化后宫之圣法，如闻大道，彻夜难眠！今特将感悟着成一文，请陛下御览，并请奏于百官，以彰陛下圣德！”

　　说着，他双手高高举起一卷写得密密麻麻的宣纸。

　　满朝文武，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教化后宫的……圣法？

　　不是玩物丧志的妖物吗？

　　裴相这是……被气糊涂了？还是被陛下掉包了？

　　龙椅上，难得爬起来上朝的刘协，刚刚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又来了，这老头又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大道理了。

　　“讲。”

　　刘协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

　　得到许可，裴文若深吸一口气，展开了手中的文章。

　　他没有平铺直叙地念，而是用一种近饱含着无尽崇敬与激动的语调，朗诵了起来。

　　“夫‘牌’者，非戏也，道也！……”

　　起初，百官们听得云里雾里。

　　牌？什么牌？丞相大人莫不是熬夜熬糊涂了？

　　可渐渐的，随着裴文若的解读层层深入，所有人的表情都开始变化。

　　从惊愕，到迷茫，到若有所思，再到最后的……恍然大悟！

　　当听到“起手牌有好坏，正如人生来各异，此为‘天命’！然如何将一手烂牌打好，此乃‘君子之志’！”时，几位出身寒门的官员，瞬间眼眶湿润，感同身受！

　　当听到“何时为弱者点一小炮，以阻强者，是为‘牺牲小我，顾全大局’之权谋！”时，那些在朝堂上钻营多年的老狐狸们，个个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背发凉！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

　　只剩下裴文若那振聋发聩的声音。

　　“……故曰，‘忘忧牌’者，忘小我之忧，而存天下之忧也！陛下创此神器，非为玩乐，实乃以最简之‘术’，演最玄之‘道’！是在教化我等，何为取舍，何为大局，何为治国平天下！”

　　“此非牌戏，此乃指尖之沙盘，品性之圭臬，朝堂之缩影！”

　　“老臣昨日，险些以凡人之心，度圣人之腹，误解陛下苦心！今日方悟，愧悔无地！”

　　话音落下，裴文若将《牌经·治道篇》高高举过头顶，对着龙椅的方向，再次行五体投地大礼。

　　下一刻。

　　所有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跟着跪倒在地，朝着龙椅上的刘协，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陛下圣明！臣等愚钝，今日方知陛下良苦用心！”

　　“陛下以游戏演练治国大道，此乃千古未有之创举！臣等，拜服！”

　　山呼海啸般的赞美声，震得大殿的梁柱都在嗡嗡作响。

　　刘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呆，看着下面跪倒一片的“奋斗逼”们，整个人都麻了。

　　不是……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不就弄了个麻将出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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