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赠名楚洵，心魔真相

　　他没有叫窝囊废，没有叫心魔，反而直接叫出了那本该属于自己的名字。

　　而伴随话音落下的瞬间。

　　却见原本被漆黑如墨的锁链层层包裹着的那扇之前堵住了心魔顾修的大门，竟然此刻悄无声息的被推开，其上锁链好似齑粉一般，风吹即散，竟是无法阻拦丝毫。

　　这一幕，让黑袍顾修眼皮狂跳。

　　他以为这顾修是被自己困住的，哪怕那佛门神火让他看到了一些他不愿意接受的真相，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可却没想到，这封心之境，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困住顾修。

　　他若想，随时可以推门走出，他所谓的炼化心魔，所谓的囚禁本尊，其实从一开始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困不住他！

　　终于，伴随着那扇门被彻底推开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盘膝而坐，身着白衣的那个顾修本尊。

　　四目相对。

　　他从对方眸中感受到了平静。

　　那是山川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平静。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你只是在利用，让我帮你解决外面的麻烦，让我帮你做一些你懒得做的事情？”

　　“我以为的成功，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胜算？”

　　“我……到底是谁！！！”

　　怒吼声，终于还是传了出来，黑袍顾修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呐喊，满眼的戾气在此刻爆发而出，好似一个穷途末路之人，对着那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算计到绝境的罪魁祸首发出质问。

　　看着这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黑袍顾修，白袍顾修只是沉默的看着，片刻之后轻声说道：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谁。”

　　“至于我，其实我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无人干扰的地方思考一些一直没有想清楚的问题。”

　　“你不知道我是谁？”黑袍顾修冷笑起来，满脸不信。

　　“是的。”

　　“那你怎么……”

　　“我只是确定一件事。”白袍顾修说道：“你不是我。”

　　“为什么？”黑袍顾修怒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就高高在上无可取代了吗，你充其量也不过和我一样，都是别人算计的棋子而已！”

　　对他那一声声嘶吼，白袍顾修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

　　没有高声的争辩。

　　没有站在上位的嘲笑。

　　有的，只有那犹如一阵徐徐清风的平静，不急不躁，不喜不怒，好似眼前一切，都不过只是常态。

　　当那黑袍顾修不断喘着粗气，停住了一切指责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你记得你的名字吗？若是都忘记了，我给你取一个吧。”

　　黑袍顾修愣了愣，倒是白袍顾修说道：

　　“楚洵如何？”

　　“《诗经·邶风·静女》之中有‘洵美且异’，楚则代表真实，这个名字于你而言，应该很贴切。”

　　“给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残魂取这样的名字，你可真有意思。”楚洵讥讽说道。

　　是的。

　　被蒙在鼓里的残魂。

　　他得见了真我，甚至经历了一场和顾修几乎一样，但却因为选择而不同路线的过去，让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顾修，甚至觉得自己是类似从平行世界而来，来取代这个窝囊废自己的顾修本尊。

　　可……

　　当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记忆出现各种矛盾各种悖论，当眼看着自己所看到的“真我”似乎尽是虚妄，当在佛门神火面前发现了真相的时候，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他并非心魔，更不是顾修。

　　他，只是一个忘记了出身，忘记了来历，被别人安上了一段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的残魂。

　　他以为的心魔噬主。

　　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夺舍！

　　他并非顾修，而是有人用来夺舍顾修，抢占这具身体的利刃！

　　这。

　　才是真相！

　　夺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死不休，意味着必死无疑。

　　夺舍永远都是你死我活，一体双魂本就不可能存在，所以他看清楚一切，并且明白顾修根本不是被自己压制的被迫困入封心之境，而是对方一开始就有的谋划之时，他便已经明白。

　　自己终究只是那绽放了一瞬的昙花。

　　等待他的只有消亡，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只是……

　　对楚洵的讥讽，顾修却只是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杀了你？”

　　楚洵一愣：“我只是别人挖空心思用来抢占你身体的残魂而已，我甚至对你用了夺舍之术，你不该杀了我吗？”

　　“你看过我的记忆，应当清楚，我这一生，杀的人很多，强者、弱者甚至无恶不作的凡人，我都曾经出手杀过。”顾修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但我从来不杀无错之人。”

　　无错之人……

　　楚洵诧异，却听顾修继续说道：

　　“你被人洗去记忆，成为迷惑我的替身，你确实是一个狂妄无比，杀伐果决的混世之魔，可即使如此，你也未曾对无辜之人出手，这一点便可看出你并非有错之人。”

　　“至于你对我的夺舍……”

　　“这本非你所愿，只是有人精心布局，说白了你也只是一个无法选择自己人生的傀儡而已，既然如此，我何必赶尽杀绝呢？”

　　这一次，楚洵沉默了。

　　他确实不是顾修，但却也看过顾修的一些记忆，甚至还有一些关于顾修的虚假记忆在身，或许很多都是假的，但顾修说的这话，他却可以确定。

　　他说的是真的。

　　他确实没打算杀了自己。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并非你的心魔？”沉默好一阵，楚洵忍不住问了起来。

　　“我用过三身面具。”

　　“什……什么？”

　　“清净法身，汝之性也。圆满报身，汝之智也。千百亿化身，汝之行也。此乃佛门三身，更包含佛门对自身的一切看法，我用了许久三身面具，也曾利用三身面具幻化过法身、报身和化身，但我从未在自己三身之中，看到过你的存在。”

　　“所以在我出现的第一时间，你就明白我根本就不是你？”

　　“这倒不是。”

　　“那是什么？”

　　“其实你刚出现的时候，我也曾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平行世界的存在，这世上有另外一个世界，有另外一个我选择了不一样的路，走上了不一样的道。你本身没有自己的记忆，而是完全混乱的拥有我的一部分记忆，所以我其实也办法看出破绽，真正的破绽，不在于你，而在于和你一起出现，那道高高在上，好似可支配一切的声音。”

　　“声音……”楚洵眼皮狂跳，他并不知道顾修听到了什么声音，但却知道，隐隐之中其实从他开始夺舍顾修开始，就有什么自己并不清楚的力量在帮助自己。

　　“那道声音一直妄图干扰我的思绪，想要引导肯定你的存在，肯定你就是我自己的心魔，甚至不断在否定我的一切选择，看上去似乎没问题，可实际上却让我明白，这其中恐怕是别人做的手笔，有人在用我的身体布局。”

　　“就因为这个？但不对，你早有谋划，无论是将三身面具给玄武肉身，还是让碎星那三个提前离开，都绝对不是仓促之间的选择！”楚洵有些怀疑：“而且，这一次佛门发难，看似是机缘巧合，可实际上就像是你提前预料到了，故意让我出去帮你过关！”

　　佛门神火让他看穿了一切。

　　顾修确实是七情缺爱，那场点灯之劫完全没有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明，若他是顾修，他绝对不可能点燃佛门神火之中的七情之爱，可他偏偏点燃了。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

　　根本就不是顾修！

　　只是他不理解，自己是佛门神火的时候，加上细细思考自己的记忆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可顾修凭什么那么早就笃定了一切。

　　甚至提前做了安排？

　　说实话，若他真的是顾修，若他就是顾修本尊，遭遇这种防不胜防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看破虚妄。

　　毕竟，这明显是一场对顾修精心准备的局，毕竟换作任何人，突然冒出一个自己，而且还有着关于自己的记忆，却和自己人生关键上的选择全然不同，走的高度也比自己更高。

　　这会导致什么？

　　这会导致，心中会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还有意义，会让自身道心出现缺损，甚至会导致彻底放弃坚持身死道消，将身体的控制权彻底交给对方。

　　可偏偏，顾修没有怀疑自身，反而在这场危险到来之前，便提前作出了准备。

　　将计就计！

　　“我对自己很了解。”

　　“我很清楚，我不会成为你。”

　　“而且……”

　　“你的来历，其实从一开始就让我很是在意。”

　　“来历？”楚洵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知道我的来历，你知道我来自哪里？”

　　“知道。”

　　“哪里？”

　　楚洵迫不及待的追问了起来，他没有任何记忆，唯一有的除了那些虚假的记忆之外，就是从顾修身上看到的一些并不算完整的记忆，直到现在，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而面对他的追问，顾修平淡开口：

　　“天目城，鸿蒙眼。”

　　“或者说。”

　　“我的检察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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