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神在人间，流下第一滴泪

　　月球裂开了。

　　或者说，在那片永恒死寂的背面，睁开了一只眼睛。

　　一只由纯粹恶意、无尽悲伤和绝对怨毒构成的黑色眼眸。

　　第九安全局将其命名为——“黑月”。

　　地下掩体，AI凄厉的警报声成了绝望的丧钟。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负情绪冲击波，正以光速逼近地球！】

　　【能量性质判定：绝对负值！】

　　【任何已知正能量屏障，理论穿透率100%，接触后将引发湮灭！】

　　屏幕上，一道无形的波纹自月球扩散。

　　非洲大陆，一个部落正庆祝丰收，篝火旁的舞蹈热烈而喜悦。

　　波纹拂过。

　　舞蹈停止。

　　前一秒还笑容满面的男人，眼神阴冷，举起石矛，刺向身旁的兄弟。

　　北美，一场盛大的和平游行，“爱与和平”的口号变成歇斯底里的咒骂。

　　世界，正在从一个没有悲伤的天堂，滑向另一个只有悲伤的地狱。

　　华夏。

　　长城之上，陈斌盘膝而坐。

　　他调动五千年文明的“守护”之力，升起一道蕴含“希望”与“不屈”的金色结界。

　　然而，当那道黑色波纹撞上结界。

　　嗤——

　　金光如烈日下的薄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迅速消融。

　　一缕金色的神血，从陈斌嘴角渗出。

　　他的力量源于守护“光明”，可当世界亲手抛弃了“阴影”，他的守护便成了无源之水。

　　他挡不住。

　　因为这股力量，本就源于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另一半灵魂。

　　……

　　临海市，幸福里社区居委会。

　　冲击波如微风拂过。

　　前一秒还对林风满眼惊叹的老王，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被房贷、车贷、孩子升学压力反复碾压了几十年后，沉淀在骨子里的怨毒。

　　他死死盯着林风那张年轻、干净的脸。

　　一股无名之火轰然炸开。

　　“呵，又是你。”

　　“一来就抢风头，显得我们这些老东西都是废物？”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你懂什么叫KpI吗？你懂凌晨三点的年终总结吗？你懂‘好的收到’这四个字有多恶心吗？！”

　　那位总是笑眯眯的王姐，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让林风感到陌生的怨恨。

　　她走到林风面前，用一种耳语般淬了毒的声音，一字一句。

　　“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儿子本来能保送，就因为你那个狗屁‘幸福菜单’，他现在天天研究怎么‘科学摸鱼’！”

　　“我老公，被优化了！公司引入‘松弛感KpI’，他不够‘松弛’！”

　　“我每天都在笑，对着镜子练习怎么笑得更幸福，因为不幸福的人，在这个世界是异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她将半辈子压抑的委屈、辛酸、不甘，将那些在“幸福”面具下腐烂的怨气，凝聚成最恶毒的诅咒，尽数倾泻。

　　这些毫无道理的恶意，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精神毒针，刺向林风那片绝对平静的心湖。

　　被他亲手编写的宇宙法则所保护的、不应存在任何剧烈波动的心境，第一次，被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口。

　　一种陌生的、酸涩的、让他胸口发堵的情感，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他清澈如初生婴儿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一滴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

　　不是因为委屈。

　　也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因为“悲伤”这个被他从世界底层代码中删除的概念，在这一刻，以一种最粗暴的方式，在他自己的灵魂深处，被重新定义。

　　这是这个新世界，创世神流下的第一滴泪。

　　轰——！！！！

　　随着这滴眼泪的滑落，整个宇宙的底层法则剧烈轰鸣！

　　那条关于【情感】的法则链条上，代表“负面情绪”的巨大空白，被这滴眼E泪瞬间填补、点亮！

　　宇宙，完整了。

　　而这滴蕴含着“悲伤”终极定义的眼泪，也化作了一把钥匙。

　　一把，能够打开他灵魂最深处，那扇尘封着亿万纪元记忆的，最终之门！

　　嗡——

　　记忆的洪流，如决堤的星海，轰然倒灌！

　　那个被逼考公的“废物”电竞选手。

　　那个在视网膜上推演沙盘的“匿名英雄”。

　　那个戏耍图书管理员、掀翻仲裁者牌桌的疯子。

　　那个在阿卡西图书馆把首席档案官逼到学会“摸鱼”的“典狱长”。

　　那个献祭自身，重启宇宙的……创世神。

　　一幕幕，一帧帧。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算计与疯狂，尽数归位！

　　林风缓缓抬起头。

　　他眼中的茫然与纯良，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洞悉一切的平静，和足以让星辰冻结的……锋利。

　　那双眼睛，回来了。

　　他看着眼前还在喋喋不休的王姐，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一滴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怨恨与痛苦的泪水。

　　然后，他平静地接通了第九安全局的最高加密频道。

　　指挥中心里，高建军和慕容雪正被节节败退的战线折磨得心神俱裂。

　　通讯接通。

　　画面里，是林风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只说了四个字。

　　“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仿佛言出法随，瞬间抚平了指挥中心所有的绝望与恐慌。

　　高建军那根几乎要捏碎的指挥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位铁血老人，瞬间红了眼眶。

　　慕容雪更是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却早已汹涌滑落。

　　那个能将天都捅个窟窿，再云淡风轻补回去的男人。

　　他，回来了。

　　“立刻执行最高物理打击！启动天基武器‘达摩克利斯’！”高建军强忍激动，下达命令。

　　“否决。”林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物理攻击，只会成为它的养料。”

　　他顿了顿。

　　“对抗纯粹的恶意，不是消灭。”

　　“是共情。”

　　“对抗极致的悲伤，也不是快乐。”

　　“是接纳。”

　　他挂断通讯，抬头，目光穿透大气层，直视那颗倾泻着无尽恶意的“黑月”。

　　他打开了早已与全球幸存者绑定的【魂网】。

　　一道堪称自杀式的指令，被他以最高权限发布。

　　【全体注意。】

　　【停止一切抵抗，关闭所有防护。】

　　【现在，我命令你们，去迎接黑暗。】

　　【去感受它，倾听它，拥抱它。】

　　【因为，那是你们自己的一部分。】

　　指令下达，全球哗然。

　　但出于对“匿名英雄”深入骨髓的信任，人们，照做了。

　　长城上，陈斌撤去金色结界。

　　黑色海啸瞬间淹没了他。

　　他没有抵抗，而是任由那股力量冲刷神魂。

　　他“听”到了。

　　一个程序员砸键盘的崩溃。

　　一个母亲躲在被子里的无助。

　　无数个体的，微小而真实的痛苦。

　　失恋的女孩不再强颜欢笑，蜷缩在角落，哭得撕心裂肺。

　　被生活压垮的男人冲到旷野，对着天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人们，开始拥抱自己的“阴影”。

　　月球背面。

　　“黑月”之中，首席档案官的残余意志，正享受着力量回归的快感。

　　祂看到了地球上那些渺小生物放弃抵抗，准备迎接祂的怒火。

　　祂发出了轻蔑的冷笑。

　　然而，当祂的负能量再次扫过地球。

　　预想中的更大规模混乱，没有发生。

　　那些渺小的生物，只是静静地站着，承受着。

　　他们的脸上，流着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们，在“消化”祂的力量。

　　首席档案官的意志，第一次，动摇了。

　　当人们不再“排斥”痛苦时，痛苦本身，就失去了伤人的力量。

　　祂的攻击，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全民心理治疗”？

　　这他妈又是什么bUG？！

　　就在祂的逻辑核心再次陷入混乱时。

　　一道平静的意识，撕开了“黑月”的层层恶意，直接降临在祂的意志核心面前。

　　是林风。

　　他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团扭曲的光影。

　　他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心理医生，面对一个最棘手的病人。

　　他开始“讲述”。

　　他讲述那个叫王姐的女人，如何在“幸福”面具下压抑的绝望。

　　他讲述那个叫陈斌的守护神，如何在五千年的孤独中承载一个文明的重量。

　　他甚至，开始讲述自己。

　　讲述那个少年，如何将一张59分的试卷和一颗弹珠，埋在树下。

　　讲述他自己，如何在重启宇宙的最后一刻，因为害怕忘记父母的唠叨和吝啬，而放弃了成为“完美”的神。

　　一个个真实而微小的“痛苦”，被他娓娓道来。

　　首席档案官的恶意核心，在亿万“被理解”的痛苦冲刷下，剧烈颤抖、融化。

　　“不……闭嘴！”

　　“这些……都是无意义的冗余数据！是需要被清除的bUG！”

　　祂发出了最后的、虚弱的咆哮。

　　林风笑了。

　　他向首席档案官，递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温柔的一份“定义”。

　　“痛苦，不是bUG。”

　　“它和幸福一样，是‘活着’的证明。”

　　“它不是需要被清除的垃圾。”

　　“而是让我们之所以为‘我们’的，另一半灵魂。”

　　嗡——

　　首席档案官那扭曲的光影，彻底凝固。

　　祂那由纯粹恶意构成的核心，在那一句“另一半灵魂”中，轰然碎裂。

　　然后，重组。

　　“黑月”暴戾的光芒，渐渐变得柔和、宁静。

　　最终，它化作一场覆盖全球的、温暖的夜雨，落回大地。

　　雨水中，不再只有快乐。

　　有悲伤，有遗憾，有怀念，有愤怒，有不甘。

　　这个世界，恢复了完整。

　　有光，亦有影。

　　……

　　危机无声解除。

　　林风站在701病房的窗前，看着窗外万家灯火，温暖而真实。

　　他拿起手机，正准备给父母请个“加班”的假。

　　就在这时。

　　他的系统界面，那个本应彻底格式化的界面，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

　　一个从未见过的、带着乱码、仿佛从另一个维度强行挤进来的对话框，突兀地弹出。

　　那是一个访客请求。

　　申请人Id，是三个闪烁着未知光芒的问号。

　　【???】

　　申请理由，只有一句话，却让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好，“林宇宙”的管理员。】

　　【我们……检测到你的世界存在一个有趣的“bUG”。】

　　【——它，竟然是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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