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岁月宽宏,步履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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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风和林夏早已收拾妥当,并肩坐在一楼客厅的浅灰色沙发里。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脚边投下整齐的光痕。当文迪和郭安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时,他们同时站起身,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

  郭安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拎着文迪的行李包,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角挂着惯有的、略显懒散的弧度。“我去机场送文迪。”他说话时眉梢微扬,带着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笃定。

  南风向前迈了一小步。她先递给文迪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礼盒,墨蓝色的绒面,扎着一根细细的银丝带。“文迪,”她的声音很轻,目光清澈如初,“上了飞机再看。”说完,她转向郭安,变戏法似的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同样精致的小盒子,用几乎一样的柔和语调说:“你也一样。等我们走了,再看。”

  林夏站在南风身侧,目光温柔地掠过南风的侧脸,随即悄然落在文迪身上。他注意到文迪的手腕上,系着前几天南风送给每人一条的扎染手绢,蓝白相间的纹路像凝固的云朵。而那只南风买的、同款花色的扎染小熊,不知何时已被改装成了挂件,安静地悬在文迪背包的拉链上,随着文迪的动作轻轻晃动。林夏没有说话,只是搂在南风肩头的手,无声地收紧了些许。

  文迪接过礼物,指尖拂过光滑的绒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某个沉重的部分留在这片空气里。然后他抬起眼,目光长久地落在南风脸上——那眼神里沉淀着太多东西,像被岁月层层包裹的琥珀,有不舍,有释然,也有终于抵达彼岸的平静。十七年了,从高中走廊的初次相遇,到如今分别的客厅,这场无声的潮汐从未真正退去,却也从未漫过堤岸。

  最后,文迪转向林夏,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浅金色的盒子,边缘已有些微磨损的痕迹。“这份礼物,”文迪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本打算给南风。现在觉得,交给你更合适。”文迪顿了顿,竟也学着南风方才的样子,眼里泛起一点近乎俏皮的微光,“等我走了,再打开。”

  郭安则在一旁挑了挑眉,拿着南风给他的小盒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又凑到耳边故作认真地晃了晃。“啧,神神秘秘的。”他咧开嘴笑,那笑容里带着他特有的、玩味的痞气,“该不会是整蛊玩具吧?南风同学。”话虽这么说,他却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收进了外套的内袋,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口袋,动作随意却透着一份不经意的珍重。

  文迪最后看了一眼南风,看了一眼这个盛放了她整个青春侧影的人,然后转身。郭安拎起行李,跟在她身后。门被轻轻拉开,又轻轻合上。晨光依旧明亮,客厅里只剩下南风和林夏,以及空气中尚未沉降的、无声的波澜。两个未被开启的礼物,此刻正躺在不同的行囊与口袋里,带着未说尽的言语,驶向各自的旅程。

  车子缓缓驶离,尾灯在晨雾里晕开两团暖红,终于拐过街角不见了。南风和林夏还站在原地,直到那点红色彻底融进城市熹微的天光里。

  林夏转过身,很自然地接过南风手里的提包,声音温柔:“你先上车,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南风点点头,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厢里还残留着一点清早的凉意,和她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林夏坐进驾驶座,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的目光落在手中那个浅金色的信封上——文迪最后递给他的那个。他拆开封口,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塑料发卡。发卡是简单的黑色,上面的印花是早已过时的花样,颜色斑驳,边缘也有细微的磨损。

  南风好奇地探过身,从林夏手中接过盒子,打开,取出那枚发卡。她将它托在掌心,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清澈如故,并无太多波澜。“这是我高中时经常戴的发卡,”她轻声说,像在回忆一个很远的故事,“后来不知怎么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林夏接过发卡,拇指轻轻摩挲过那褪色的印花。然后他注意到盒子底部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夹层。他用指尖挑开,里面滑出一张对折的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笔迹遒劲而克制,力透纸背:

  还君明珠。

  林夏的目光从纸条移到南风脸上。她正望着窗外,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宁静。他收回视线,将发卡轻轻握在手心,然后倾身过去,替南风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声音低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存:“这是我的南风……整个青春的见证。现在,我要没收了。”不是询问,而是一种轻柔的宣告,将那枚承载着过往岁月的小小物件,连同它所牵连的一切无言时光,妥帖地收纳进了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未来里。

  与此同时,通往机场的路上,郭安的车里则是另一番光景。他单手扶着方向盘,眼神却时不时往副驾瞟,终于按捺不住,用他那特有的、拖长了调子的腔调开口:“我说,文迪同学——你就不好奇?南风那丫头,给你准备了啥?打开看看呗!”

  文迪原本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闻言,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她转过头,看着郭安那副明明好奇得要命却偏要装出漫不经心、怂恿试探的痞气样子,心下微软。她没再犹豫,低头解开了墨蓝色绒盒上那根细细的银丝带,掀开了盒盖。

  没有多余的装饰,盒内洁白的丝绒垫上,只安静地躺着一页对折的、质感细腻的米白色笺纸。她将它取出,展开。一首简短的诗,以清秀而有力的字迹,书写:

  《金缕曲·答君》

  十七年风澈,竟吹成、青瓷纹络,

  玉烟冰折。竹影空庭曾同倚,

  各在芸编某页。

  苔阶雨、暗侵眉睫。

  我有深衷封缄久,

  恐启时、俱作翩飞蝶。

  君所赠,星如雪。

  知君心澈清秋月,

  照幽潭、千寻未减,

  愈沉愈烈。已分罗带难重结,

  愧领明珠光烨。

  愿此夜、露曦香彻。

  霁月光风归处好,

  莫回眸、我亦行云决。

  江海阔,莫沾睫。

  郭安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他侧过头,瞥了一眼文迪手中那页仿佛还带着清冽晨光的诗笺,终于还是没忍住,用他那惯常的、带着点探究和玩味的语气问道:“这诗……南风写的?”

  文迪的指尖在米白色笺纸的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没有看郭安,目光依旧落在车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略显模糊的街景上,仿佛那流动的画卷里藏着她刚刚释出的、长达十七年的时光。他的侧影在车窗上形成一个淡淡的、安静的轮廓。

  “什么意思?”郭安追问,声音里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认真。红灯亮起,他缓缓停下车,这次彻底转过头,看向文迪。

  文迪沉默了片刻,车窗外的喧嚣被过滤得有些遥远。他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诗,声音平静,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却又在每个字的尾音处,泄露一丝极淡的、终于卸下重负后的疲惫与释然:“意思就是……她知道。从高中开始,直到现在,整整十七年。她知道我对她的感情。”他顿了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她也让我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过得很安稳。这诗……是感谢,是歉意,但更多的,是希望。希望我以后能‘岁月宽宏,步履从容’。”

  车厢内安静了几秒。郭安转回头,看着前方跳动的红色数字,嘴里低低地“啧”了一声,随即,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混合着感慨与赞赏的笑容,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叹服:“南风这丫头……真是,拎得清!”这话由他说出来,带着一种江湖气的透彻和褒奖。

  赞叹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手伸进外套的内袋,掏出了那个南风给他的、同样精美的小盒子。“让我也看看,这古灵精怪的家伙给我准备了什么。”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单手用拇指挑开盒盖。

  盒内黑色丝绒的衬托下,一枚小巧的胸针静静地闪着银光。造型是一只卡通化的猴子头像,线条简洁流畅,猴子咧着嘴,眼神机灵又带着点俏皮的狡黠,栩栩如生。

  “噗——”旁边的文迪看清礼物后,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静氛围,也冲淡了他眉眼间残留的最后一丝阴翳。

  郭安捏起那枚猴子胸针,对着车窗透进来的光仔细看了看,眉毛高高挑起,先是故作不满地“嘿”了一声,随即自己也乐了,嘴角咧开,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痞气的笑容,眼里却闪着愉悦的光。他把胸针在指尖转了转,语气夸张又透着真切的暖意:“林夏这小子找的这女朋友……还真是,有意思!”他特意在“有意思”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仿佛这个词涵盖了所有的聪慧、体贴与不动声色的温柔。

  绿灯亮了。郭安小心地将胸针放回盒子,重新收好,轻踩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机场的方向加速驶去。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车厢,照亮了前路,也仿佛将方才那些沉重而绵长的叙事,都留在了身后渐行渐远的城市光影里。胸针上的小猴子,在暗袋中,似乎也正咧着嘴,面向崭新的、开阔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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