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修古物这种小事

　　私人画廊的开幕式在城北一栋经过改造的民国老宅中举行。

　　苏明月选择了一件烟灰色真丝旗袍，领口缀着细密的珍珠扣，下摆绣着若隐若现的银线云纹。她站在一幅明代山水画前，与几位藏家轻声交谈，手中的香槟杯几乎不曾举起，却无人觉得失礼。

　　陆修跟在苏明月身后半步距离，穿着她特意准备的深蓝色西装。胸前的玉璜璜在画廊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刻意让自己的目光略显空茫，不时看向苏明月，仿佛在等待指示。

　　“苏总，这位是？“一个身着定制西装的中年男子走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他的目光在陆修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苏明月唇角微扬：“顾先生，这位是陆修，我的技术顾问。“她侧身让出半步，“他在文物修复方面有些独到见解。“

　　顾先生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见：“修理工也配进这种场合？苏总，你的品味什么时候这么...亲民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位正在欣赏画作的宾客看似无意地靠近了几步。

　　陆修垂着眼，苏明月轻笑，酒杯在指尖轻轻转动：“顾总，听说你最近收的那件唐三彩马有些...小问题？“

　　顾先生的脸色瞬间阴沉：“谁告诉你的？“

　　“这个圈子里没有秘密。“苏明月的目光扫过展厅另一侧，“正好让陆修看看。若是修不好，我赔你一件更好的。“

　　这番对话明显是早有准备。陆修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快速分析着局势。苏明月在利用他敲打这个顾先生，同时也是在测试他在压力下的表现。

　　顾先生冷哼一声，示意助理去取东西。等待的间隙，几位重要藏家都被“无意间“吸引过来，包括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据说曾是故宫的修复专家。

　　唐三彩马被小心地放在铺着绒布的展台上。马身确实有一道明显的裂痕，从马背延伸至后腿，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马鞍处残留的泥土痕迹，颜色暗沉得不自然。

　　“前几天不小心碰倒了。“顾先生语气生硬，“希望你的不会让它变得更糟。“

　　陆修在众目睽睽下上前。他戴上白手套，指尖轻轻拂过马身。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感受裂纹的走向，但实际上蓝图系统已经启动，正在对整件器物进行扫描。

　　当他的指尖划过马鞍处的泥土时，系统突然发出警示。那些泥土中混合着某种现代化学染料，与唐三彩本身的矿物颜料形成鲜明对比。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染料正在缓慢地腐蚀着陶俑表面。

　　“需要清理一下表层。“陆修抬头，声音平静。

　　顾先生刚想反对，苏明月已经点头。

　　陆修的指尖泛起微不可见的蓝光。在众人眼中，他只是用专业的手法清除着表面的污渍。但当那些暗色泥土被轻轻拂去后，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陶胎，而是更加鲜艳的颜料层——过于鲜艳了。

　　“这是...“那位老修复专家忍不住上前一步，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化学染料？“

　　展厅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陆修继续操作。在蓝图系统的精准控制下，他小心地分离了现代染料层，露出底下真正的唐三彩釉面。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但在行家眼中，这已经是神乎其技。

　　“看来顾总收藏还要多把关。“苏明月轻抿一口香槟，语气悠然，“现在的造假技术真是...日新月异。“

　　顾先生死死盯着那件唐三彩马，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这件东西是他上个月才以天价拍下的，当时好几个专家都鉴定为真品。

　　展会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原本围绕在顾先生身边的人悄然散开，而苏明月则被更多好奇的目光包围。陆修安静地退到她身后，继续扮演着被控制的技术顾问角色，但内心清楚：这场表演远未结束。

　　果然，傍晚时分，顾先生在自家别墅举办了答谢晚宴。请柬上写着“答谢诸位挚友“，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找回场子。

　　苏明月换了一身酒红色露背长裙，丝绸面料随着她的步伐流淌着微妙的光泽。她挽着陆修的手臂入场时，全场目光再次聚焦。

　　“今晚陪我演完这场戏。“她在陆修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会有惊喜。“

　　晚宴进行到一半，顾先生果然发难。这次他联合了圈内知名的古董商赵太太，一位以挑剔苛刻闻名的中年妇人。

　　“听说陆先生修复技术了得。“赵太太声音尖细，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正好我这儿有件元青花盘，运输时不小心碎了。能否请您露一手？“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件破碎的青花盘，裂纹从中心辐射状散开，但图案依然清晰可辨：一条五爪龙穿梭在祥云间，龙睛点彩，栩栩如生。

　　在场多位专家都围了上来。这种级别的元青花本就罕见，更别说修复工作了。

　　陆修在苏明月示意上前。他小心地拿起碎片，蓝图系统立即开始分析。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碎片中有一片的成分与其他部分略有不同，显然是后来补上的。而裂纹的走向也显示出这不是意外碎裂，而是被人为敲击所致。

　　这是一个陷阱。无论他修复得完美与否，都会落入话柄。

　　陆修抬眼，正好对上苏明月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轻轻颔首，指尖在酒杯边缘敲击出某种节奏——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暗号。

　　“我需要一点空间。“陆修平静地说。

　　众人退开些许，留出一个小圈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陆修的指尖再次泛起微光。碎片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逐渐拼接成型。但当最后一片碎片归位时，盘面上却留下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赵太太立即尖叫起来：“这算什么修复！这么明显的裂痕都没处理掉！“

　　展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那道裂痕，有人摇头，有人窃笑。

　　陆修不慌不忙地开口：“这不是破损，是当年窑工留下的指纹印记。“

　　“胡说八道！“赵太太气得声音发颤，“元青花怎么会有...“

　　“他说得对。“那位老修复专家再次站出来，激动得手指发抖，“看这纹路！这是典型的窑变特征，明代以后就失传了！我以前只在文献里见过...“

　　几位专家都围了上来，放大镜在裂痕处来回移动。最终，他们一致确认：这确实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古法烧制特征，因为看起来像瑕疵，往往被后人修复掩盖。

　　赵太太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周围的窃笑声越来越大，有人甚至毫不掩饰地嘲讽起来：“赵太太，这么明显的特征都没看出来，还做什么古董生意？“

　　顾先生站在一旁，拳头紧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明月适时上前，挽住陆修的手臂：“看来今晚的表演到此为止了。“她微笑着向众人颔首，“抱歉，我们先失陪了。“

　　走出别墅时，夜风拂过花园中的桂花树，带来阵阵清香。坐进车内，苏明月终于轻笑出声：“精彩的表现。“

　　陆修保持沉默，目光落在窗外。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那里还残留着元青花盘的触感。那些裂纹，那些岁月的痕迹，在蓝图系统的感知下仿佛还在呼吸。

　　“顾先生今晚之后恐怕很难在圈子里立足了。“苏明月的声音带着满意的语调，“而你，我亲爱的陆修，谢谢你又一次让我开心。“

　　车驶过繁华的街道，霓虹灯光在车窗上流淌成一道道彩带。

　　陆修看着映在玻璃上的苏明月的侧影，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正注视着前方，唇角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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