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焚魂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终于以那混沌球体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不是能量的风暴，那是“存在”与“虚无”碰撞后，被强行排挤、粉碎的“现实”碎片！冲击波呈一个完美的球形，无声无息地向外急速膨胀。

　　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的饼干，大片大片地消失，露出下方色彩斑斓、却又危险到极点的空间乱流。

　　下方的大地，不是塌陷，而是直接汽化、湮灭，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深渊，并且随着冲击波的扩散，这深渊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大！

　　“娲皇守护，御！”

　　彭言墨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再清越，而是带着一种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与沉重，穿透了那毁灭一切的无声冲击。他双手印诀变幻如电，周身燃烧的生命道火骤然炽盛，将他映照得如同一尊即将融化的金像。

　　随着他的喝令，他身后的女娲法相，那模糊而威严的面容上，双眸似乎微微亮起。祂抬起了一只手臂——那并非血肉构成的手臂，而是由无数流淌的创世符文、交织的秩序神链凝聚而成的形体——向着前方汹涌而来的毁灭冲击，轻轻一按。

　　并非硬撼，而是“定义”。

　　一股柔和而坚韧、蕴含着无穷生机与造化之妙的清光，以女娲法相为中心荡漾开来。这清光所及之处，那足以湮灭万物的冲击波，竟如同怒潮撞上了无形的堤坝，速度骤然减缓，那毁灭性的力量被一层层剥离、化解、转化为相对温和的能量乱流，向四周倾泻。

　　清光顽强地向前推进，试图在那片被寂灭狂潮占据的“虚无”之中，重新“定义”出空间，“定义”出物质，“定义”出法则！

　　“桀桀桀桀...”

　　就在女娲法相的力量开始扭转局部战局，将那毁灭冲击抵挡、转化之际，一阵低沉、沙哑，却蕴含着无穷恶意与嘲弄的怪笑，自那翻涌的死寂深渊最深处传来。

　　是寂灭尊者。

　　他那笼罩在宽大黑袍下的身影，在女娲法相那足以照亮大千世界的神光映照下，非但没有显得渺小，反而愈发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与不祥。

　　那笑声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响起，带着冰寒刺骨的腐蚀力，侵蚀着他们的意志。

　　“彭言墨...以汝残烛之年，燃此微末道火，强召太古神影，又能支撑几时？”

　　寂灭尊者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终结的意味，“创世之神威，确然煌煌，然汝可知，这方天地，这诸天万界，终将归于永寂！此乃定数，无可违逆！”

　　话音未落，那原本与女娲清光僵持不下的寂灭狂潮，陡然性质一变！

　　不再是单纯的侵蚀与抹除，而是变得更加主动，更加贪婪。

　　狂潮之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虚影，它们嘶嚎着，挣扎着，散发出滔天的怨气与死意。

　　这些怨魂死意汇聚成一道道污秽漆黑的洪流，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上女娲法相洒落的创世清光，疯狂地啃噬、污染！

　　嗤嗤嗤——！

　　清光与黑气接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那蕴含无限生机的清光，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光芒迅速黯淡，其上流淌的符文纷纷崩解、消散。

　　更可怕的是，那寂灭狂潮仿佛能吸收清光中的力量，转化为自身养料，变得愈发汹涌澎湃！

　　“嗯？！”

　　彭言墨身躯猛地一震，脸上那熔岩般的赤金光芒都瞬间黯淡了一分。他闷哼一声，嘴角无法抑制地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那血液刚离开他的身体，便被周遭狂暴的能量气化消失。他感受到的不只是力量上的消耗与反噬，更是一种大道层面的克制与压制！那寂灭之力，竟隐隐蕴含着某种专门针对生命与创造本源的恐怖特性！

　　“守护大阵！逆转灵枢，化生为死，助我寂灭真意！”

　　寂灭尊者那带着残忍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一次，他所喝令的对象，赫然是下方那由无数浮空仙岛、万千弟子拼死维持的“娲皇守护大阵”！

　　什么？！

　　所有尚在苦苦支撑的核心弟子，包括赵铁山、苏茹在内，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们拼尽全力，甚至不惜透支本源维持的大阵，这以传说中创世神只“女娲”为名的守护之阵，怎么会...怎么可能听命于执掌死寂的魔头？！

　　然而，现实残酷得令人绝望。

　　就在寂灭尊者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庞大无比的“娲皇守护大阵”，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但那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柔和、充满生机的清辉，而是一种...死寂、冰冷、带着不祥意味的灰败之光！

　　构成大阵基底的无数玄奥符文，此刻如同被墨汁浸染，迅速由明亮的金色转化为暗沉的黑灰色。

　　阵眼中，那些原本提供纯净灵力的仙岛灵脉，输出的不再是灵气，而是精纯、粘稠、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寂灭之力！

　　大阵的性质，在刹那间被彻底逆转！从一个汲取天地灵气、庇护众生的守护之阵，化为了一个抽取生灵精气、汇聚寂灭死意的...献祭之阵！

　　“呃啊——！”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

　　“不！它在吸我的生命力！”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大阵的各个角落响起。那些修为稍低的弟子，首当其冲。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不仅无法再控制体内灵力的流向，反而自身的精气、修为，乃至最根本的生命本源，都被身下那座骤然逆转的大阵强行抽取、吞噬！

　　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血肉萎缩，眼神迅速黯淡。一道道精纯的生命流光，混合着他们苦修多年的灵力，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强行从他们体内抽出，注入到那已然变得灰败、死寂的大阵脉络之中。

　　就连赵铁山、苏茹这等核心弟子，也感受到了那股无法抗拒的吞噬之力。体内灵力失控般向外倾泻，魂摇魄动，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虚弱感与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们的心脏。

　　“原来...原来如此...”

　　苏茹脸色惨白，美眸中充满了苦涩与绝望，她看着那光芒彻底转变为灰败、如同一个巨大囚笼般笼罩着他们的大阵，一切都明白了。

　　他们视作最后希望的守护大阵，从一开始，就是寂灭尊者精心布置的陷阱！他们拼死注入的灵力，他们坚守的阵位，不过是在为这最终的献祭，添柴加火！

　　“混蛋！”

　　赵铁山目眦欲裂，怒吼着想要挣脱，但身下大阵传来的吸力如同无数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力与修为飞速流逝。

　　万千弟子，此刻真如蝼蚁般，在这惊天骗局与神战余波中，绝望挣扎。

　　而那座逆转的“娲皇守护大阵”，在吞噬了海量的生灵精气与灵力后，爆发出的灰败光芒愈发炽盛。一道粗大无比、凝练到极致的寂灭死光，如同一条咆哮的灰黑色孽龙，自大阵中心冲天而起，无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战场，轰然注入到寂灭尊者那翻涌的死寂狂潮之中！

　　得到这股来自同源、却又蕴含着无数生灵怨念与精气的力量补充，寂灭尊者引动的寂灭狂潮，威势瞬间暴涨数倍！

　　那污秽漆黑的洪流变得如同实质的墨汁，其中嘶嚎的怨魂虚影凝若实质，散发出的死意冰寒刺骨，连空间乱流都被冻结、湮灭。女娲法相洒落的创世清光，节节败退，被迅速压缩、侵蚀。

　　“噗——！”

　　彭言墨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神血，身体剧烈摇晃，险些从空中坠落。她周身燃烧的生命道火，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她低头，看了一眼下方大阵中那些在绝望中哀嚎、挣扎的弟子们，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深沉的悲悯，以及...一丝决绝。

　　她抬头，望向那威势滔天、仿佛已不可阻挡的寂灭狂潮，以及狂潮之后，那诡笑着的寂灭尊者。

　　寂灭尊者张开双臂，宽大的黑袍在死寂能量的鼓荡下猎猎作响，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那姿态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与残忍。

　　“看到了吗，彭言墨？这便是尔等挣扎的宿命！生灵之力，终将成为寂灭的资粮！尔等的希望，便是滋养绝望的温床！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震荡着破碎的天地。

　　彭言墨没有回应。他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挺直了那仿佛承载着整个天地重量的脊梁。

　　她双手缓缓合拢，置于胸前，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复杂，带着血色的印诀，开始在她指尖凝聚。

　　她燃烧的生命道火，不再仅仅是赤金色，而是开始透出一缕缕...触目惊心的殷红。

　　那是魂血，是比生命本源更加根本的存在。

　　她竟是要，焚魂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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