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突围

　　枪声撕裂夜空的瞬间，林逸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但大脑却在极度危机下变得异常清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没有丝毫犹豫，在听到子弹破空声和厉喝的刹那，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不是僵住，也不是扑倒，而是借着前冲的惯性，猛地一个侧向翻滚！

　　“噗噗噗！”又是几发子弹打在他刚才站立和翻滚路径附近的地面上，泥土和碎石飞溅，打在脸上生疼。手电光柱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

　　右边是开枪的武装分子，听那声“不许动”的口音，带着点西南边陲的蛮横，八成就是下午看到的墨绿色身影——刀疤六的雇佣兵！左边，胡一刀指示的“安全”方向，此刻亮起的灯光和人声也迅速逼近，听那嘈杂而有序的脚步声和呼喝，更像是零组的风格！

　　被包夹了！胡一刀这混蛋，不仅出卖了他们，还故意给了错误的方向，想让他们正好撞进包围圈！恐怕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经交易，而是在拖延时间，等这两边的人马到位！

　　翻滚中，林逸手中的两个尼龙袋成了最大的拖累。但他不能扔！这是老吴的命！

　　他滚进垃圾堆旁一个半塌的土坑里，暂时避开了交叉火力的直射。土坑里满是腐烂的菜叶、破布和令人作呕的酸臭气味。手电光在外面扫来扫去，脚步声从两侧合围过来。

　　“目标在垃圾堆旁边的坑里！”

　　“抓活的！问出同伙和东西的下落！”

　　“一组左边，二组右边，包围！注意，目标可能持有武器！”

　　零组和雇佣兵似乎达成了某种临时的默契，或者各自接到了“优先抓活口”的命令，没有立刻火力覆盖。这给了林逸一线生机。

　　他必须立刻突围！往哪个方向？

　　右边是雇佣兵，枪法准，作风狠辣，但人数可能较少。左边是零组，训练有素，配合严密，而且人数肯定更多。后方是胡一刀的诊所，那是死路。前方……前方是洼地更深处，一片更加黑暗、长满芦苇和荆棘的沼泽地！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往前，冲进那片未知的沼泽！

　　但手里的药怎么办？带着它们，速度太慢，而且一旦在沼泽里丢失或损坏，一切就白费了。

　　电光石火间，林逸做出了决定。他将两个尼龙袋迅速塞进土坑边缘一个被破木板半掩着的、相对干燥的凹陷处，又胡乱抓了几把烂泥和垃圾盖在上面。然后，他从后腰抽出那把陨铁匕首，咬在嘴里，深吸一口充满恶臭的空气，四肢猛然发力，如同受惊的猎豹般从土坑中窜出，不是冲向沼泽，而是——先冲向右边距离最近的一个雇佣兵！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这个被围困的“猎物”竟然敢反向冲锋，而且目标明确！

　　那个雇佣兵正端着突击步枪，小心地逼近土坑，猝不及防之下，只见一道黑影带着恶风扑到面前！他下意识地抬枪，但林逸的速度更快！陨铁匕首在微弱的光线下划出一道乌光，不是刺向要害，而是狠狠划向对方持枪的手臂！

　　“嗤啦！”一声皮革和血肉被割裂的轻响！那雇佣兵痛哼一声，步枪脱手！林逸顺势用肩膀狠狠撞在他的胸口，将他撞得踉跄后退，挡住了后面同伴的射击线路！

　　“他在这边！”

　　“开火！”雇佣兵队伍里有人怒吼。

　　但林逸已经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如同鬼魅般折返，双腿蹬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黑暗的沼泽地亡命狂奔！他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Z字形跑动，利用垃圾堆、废弃的农机零件、歪脖子树等一切障碍物遮挡身体！

　　“砰砰砰！”子弹追着他的脚步，打在身后的泥地里、铁皮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泥水！零组的人也反应过来，从左侧包抄过来，探照灯和手电光疯狂扫射！

　　芦苇和荆棘越来越近，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松软泥泞。林逸能感觉到冰冷的泥水灌进鞋子，芦苇叶像刀子一样划过脸颊和手臂。他不管不顾，埋头猛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进去！利用复杂地形摆脱追击！

　　“追！不能让他跑进沼泽深处！”零组的指挥官气急败坏。

　　“妈的，这小子属兔子的！”雇佣兵那边也传来咒骂。

　　一部分零组人员和雇佣兵试图追进沼泽边缘，但芦苇茂密，荆棘丛生，地面湿滑难行，追击速度大减。更麻烦的是，沼泽里地形复杂，黑暗浓重，强行追进去容易迷失方向，也可能遭遇不必要的伤亡（比如陷进泥潭，或者被潜伏的毒虫蛇类袭击）。

　　“用无人机！热成像！”零组指挥官下令。

　　“头儿，这鬼地方湿气重，温差小，热成像效果不好！”有人汇报。

　　“那也试试！二队，绕到沼泽另一边去堵！其他人，封锁这一片区域，一寸一寸地搜！他跑不远！”

　　林逸在齐腰深的冰冷泥水和茂密的芦苇丛中拼命向前。肺部火辣辣地疼，后背之前被石魈划伤的地方被泥水一浸，更是刺痛难忍。左腿小腿刚才似乎被子弹擦过，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但他不敢停，只能凭着感觉，朝着沼泽更深处、更黑暗的地方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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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枪声、呼喝声、灯光都渐渐变得遥远、模糊，最终被芦苇荡的风声和沼泽汩汩的水泡声淹没。四周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冰冷的泥水、令人窒息的腐烂植物气味，以及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狂跳的心脏。

　　他靠在一丛特别粗壮的芦苇杆上，剧烈地咳嗽着，吐掉嘴里的泥水，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脱力、寒冷、伤痛、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不能倒在这里。药还藏在土坑边，猴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山洞里的同伴还在等他的消息，零组和雇佣兵肯定还在外围搜索……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回去！

　　林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检查伤势。小腿外侧确实被子弹擦过，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血肉模糊，但没伤到骨头，血暂时被泥水糊住了。其他都是皮外伤和擦伤。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紧紧扎住小腿伤口上方，暂时止血。

　　然后，他开始观察四周。没有光，只有芦苇模糊的黑色剪影和更远处仿佛浓墨般的黑暗。他试着分辨方向，但头顶被浓密的芦苇遮挡，看不见星星，沼泽里的水脉流向也难以判断。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不能乱走。沼泽里最危险的不是追兵，而是天然的陷阱——深不见底的泥潭、有毒的气体、潜伏的水蛇和毒虫。

　　他记得石匠李说过，这片沼泽是古河道变迁形成的，应该有相对固定的水道和少数几处可以立足的“硬地”。他蹲下身，用手摸索脚下的泥土，试图分辨软硬。又侧耳倾听，努力捕捉水流的细微声响。

　　没有工具，没有光亮，在完全陌生的沼泽中辨别方向，无异于大海捞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冷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开始侵蚀他的意志。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前方不远处，黑暗的芦苇丛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移动！

　　林逸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的陨铁匕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会是什么？沼泽里的野兽？还是……追兵摸进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在距离他大约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一点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晕，在芦苇丛根部亮了起来！光晕很小，只有米粒大小，忽明忽灭，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

　　那是什么？萤火虫？不对，这个季节，这个环境……

　　林逸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豆子之前说过的话——对“红盒子”（石匣）能量的感应！这暗红色的、有节奏的光晕……难道和石匣有关？还是说，这沼泽地下，也存在着与“荧惑之精”相关的能量脉络？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点暗红光晕挪去。靠近了才发现，光晕是从一株生长在浅水中的、形状奇特的黑色植物的根茎部发出的。那植物叶子细长，如同兰草，但通体乌黑，只有根茎处闪烁着那点微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林逸蹲下身，仔细查看。光晕闪烁的节奏，似乎与心跳相仿，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他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却在即将触及的刹那，那光晕猛地一亮，随即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能量，彻底熄灭。

　　但就在光晕熄灭的同时，林逸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不远处另一个方向，又有一点类似的暗红光晕，极其短暂地闪了一下！

　　这……难道是某种……标记？或者说，是受到“荧惑”能量影响的地下植物，在特定条件下产生的、指示方向的微弱信号？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林逸脑中形成。如果这些光点真的与地下能量脉络有关，那么沿着它们闪烁的方向走，会不会指向能量更集中的地方？而能量集中的地方，往往也是地质结构相对特殊、可能隐藏着通道或相对安全区域的地方？

　　没有其他选择了。他必须赌一把。

　　林逸记下刚才第二个光点闪烁的大致方向，开始朝着那个方向，在泥沼中艰难跋涉。他走得很慢，很小心，不断用匕首探路，摸索着前进。每隔一段距离，他都会停下来，凝神观察周围的黑暗，等待那种暗红光点再次出现。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充满不确定的。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前方斜侧方，果然又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暗红光晕，在芦苇根部一闪而过！

　　方向对了！

　　林逸精神一振，继续前进。就这样，走走停停，依靠着那偶然出现的、转瞬即逝的暗红微光指引，他在黑暗泥泞的沼泽中，如同盲人摸象般，艰难地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移动。

　　他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前方是生路还是绝境。但他别无选择。

　　就在他感觉体力快要耗尽，寒冷深入骨髓之时，前方黑暗中，芦苇似乎变得稀疏了一些，脚下踩踏的感觉也坚硬了不少。他拨开最后一片茂密的芦苇——

　　眼前豁然开朗！

　　他竟走出了沼泽，来到了一片相对干燥的、布满碎石的河滩上！一条不宽但水流湍急的小河，在星光黯淡的夜空下泛着微光，从左侧山壁下流出，向右前方奔腾而去。河对岸，是更加陡峭的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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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重要的是，在河滩上游不远处，靠近山壁的地方，赫然立着几根歪斜的、熟悉的水泥桥墩！

　　是北坡山洞附近那条干涸河沟的上游！这条小河，就是河沟在雨季或山洪时的水源！他竟然误打误撞，从沼泽绕回了北坡附近！

　　绝处逢生！

　　林逸几乎要喜极而泣。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零组和雇佣兵很可能还在搜索沼泽边缘，甚至可能已经找到了他藏药的地方。

　　他必须立刻过河，回到山洞附近，找到猴子，拿到药，然后尽快下到地下与同伴汇合。

　　他观察了一下小河，水流很急，但不算太深，中央大概能没到胸口。他咬了咬牙，将匕首重新咬在嘴里，脱下浸透泥水的破烂外衣，只穿着单衣，小心翼翼地下到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朝着对岸奋力游去。

　　冰冷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身体，伤口再次传来剧痛。但他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火——活下去，回去，救老吴！

　　当他终于爬上对岸，冻得浑身青紫、牙齿打颤时，忽然听到身后沼泽方向，隐约传来了零组无人机那特有的、低沉的嗡鸣声，以及更加密集的犬吠！

　　他们动用了搜救犬！而且，正在朝着他这个方向逼近！

　　林逸不敢停留，拧干衣服上的水，辨明山洞的大致方向，一头扎进了对岸更加茂密的山林之中。

　　黑夜，依旧漫长。但希望的微光，似乎就在前方山林掩映的某处。

　　（第六卷 第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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