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树大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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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钱撒了一地,滚到门槛边撞出细碎声响。石柱蹲在那儿捡钱,手抖得厉害。

  “怕啥。”陈默踢开空棺材板,“买命钱也是钱。”

  卫青踩住一枚滚到脚边的铜钱。“淮南王的人?”

  “不像。”陈默用脚尖拨弄棺材底那行字,“字迹工整,带着馆阁体味道。读书人干的。”

  “田蚡?”卫青皱眉。国舅爷门下养着不少文人。

  陈默摇头。“田蚡没那么含蓄。”他想起那箱铜钱的数量。整整一千文,不多不少。像在提醒什么。

  石柱忽然叫起来。“先生!钱上有字!”

  抹掉泥污,铜钱背面刻着极小两个字:灞陵。

  陈默与卫青对视一眼。中秋灞陵之约,对方是铁了心要拦他。

  三日后,麻烦从另一个方向来了。

  平阳侯府在蜀地的三处绸缎庄同时遭劫。货被抢光,伙计被打伤。当地官府敷衍了事,说是流寇作案。

  “流寇个屁。”公主摔了茶盏,“大白天抢绸缎庄。蜀郡太守是田蚡的人。”

  陈默捡起碎瓷片。“损失多少。”

  “两千匹蜀锦。”公主冷笑,“本宫生辰要进贡的。”

  卫青握紧剑柄。“我去查。”

  “别去。”陈默拦住他,“人家就等你离开长安。”

  果然,第二天北军衙门就收到匿名举报。说卫青吃空饷,纵容部下欺压百姓。

  虽查无实据,但恶心人的目的达到了。卫青被绊在京城,动弹不得。

  更绝的在后头。侯府名下的盐引突然被卡。说是“新规”,要重新审核。

  “什么新规。”公主气得笑,“户部尚书刚换田蚡的人。”

  陈默翻着账本。“盐引卡多久。”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公主揉额角,“铺子上下几百张嘴等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傍晚时分,马厩着火。虽及时扑灭,但烧死了两匹西域良马。

  “有人纵火。”马夫老赵拎着半截油绳,“浇了猛火油。”

  陈默盯着焦黑的马尸。“冲我来的。”

  他在马鞍袋里摸到个硬物。小小一枚铁蒺藜,四角锋利。军中物件。

  “田蚡手伸不进北军。”卫青检查铁蒺藜,“另有其人。”

  当夜,陈默去了阿萝住处。她搬进西市一间绣坊,隐姓埋名。

  “窦婴提过谁可能对付侯府。”陈默直接问。

  阿萝绣着帕子,头也不抬。“很多。”

  “最可能的。”

  针尖停顿。“田蚡算一个。但他没那么大能耐同时动军队和商路。”

  “还有谁。”

  阿萝咬断线头。“你听过‘市籍’吗。”

  陈默愣住。市籍是商人户籍。高祖规定市籍子弟不得为官。

  “有人不想市籍翻身。”阿萝展开绣绷。上面是幅百鸟朝凤图,但每只鸟的眼睛都用黑线绣成三角。“公主近年重用商贾,碍人眼了。”

  陈默盯着那些三角鸟眼。“旧勋贵。”

  “尤其是...军功世家。”阿萝轻声道,“他们最恨商贾沾军务。”

  陈默想起那枚铁蒺藜。

  次日,他拜访了大行令李息。李息是卫青老上司,为人正直。

  “军功世家近来可有异动。”陈默敬酒。

  李息捻须。“灌夫宴请程不识,算吗。”

  灌夫。程不识。都是军中悍将,跟田蚡走得近。

  “为何宴请。”

  “庆贺程不识侄女入选太子宫。”李息眯眼,“虽然太子才八岁。”

  陈默放下酒杯。太子宫。田蚡的姐姐王太后...

  “听说灌夫在灞陵附近置了别院。”李息状似无意。

  陈默心跳漏拍。

  回府路上,他特意绕道灞陵。灌夫别院就在山脚,高墙深院。墙头插满铁蒺藜。

  守门的老卒独眼,缺了左耳。

  陈默记得他。窦婴府上的马夫,去年因酗酒被逐。

  现在给灌夫看门。

  他买通附近樵夫。得知别院常有马车深夜进出。车上货物用油布盖着,像兵器。

  “见过女的没。”陈默比划,“三十来岁,贵气。”

  樵夫摇头。“倒是有个姑娘。蒙面,偶尔出来遛狗。”

  狗是细犬,宫里才有的品种。

  陈默塞过一把钱。“下次看见蒙面姑娘,往侯府报信。”

  当夜,侯府库房闹贼。没丢东西,但留了张字条:“多管闲事者死。”

  字迹与棺材底一模一样。

  陈默把字条浸在水里。浮现出淡淡印记:圆圈套三角。

  他冷笑。“装神弄鬼。”

  公主却紧张起来。“他们动真格了。”

  “谁。”

  “不知道。”公主指尖发凉,“但先帝在位时,见过类似标记。那会儿...死过一位丞相。”

  陈默汗毛直立。

  卫青提议加强戒备。公主摇头。“防不住的。得找出源头。”

  源头在哪儿。陈默夜不能寐。

  石柱端来安神汤。“先生,门外有个小孩送信。”

  皱巴巴的麻纸,就三字:看井底。

  侯府后院有口废井。陈默叫上卫青,举火把下去。

  井壁湿滑,长满青苔。到底部,堆着枯骨。

  不是人骨。是鸟骨。乌鸦的。

  上百只乌鸦尸骸,叠成小山。最上面是只活乌鸦,脚系红绳。见人来,扑棱棱飞走。

  “邪术。”卫青脸色发青。

  陈默扒开鸟骨。底下埋着个陶罐。打开,满满一罐铜钱。

  每枚钱都刻着“灞陵”。

  罐底压着片龟甲。刻着生辰八字:阿萝的。

  陈默手抖。对方连阿萝都算计进去了。

  上井时,他脚滑摔了一跤。手心被井沿划破,血滴在青苔上。

  青苔迅速变黑,发出腐臭。

  井壁的苔藓...有毒。

  回房清洗时,他发现伤口发紫。医官来看,说是“鬼苔”。长在坟地的毒菌。

  “多久能好。”

  “轻则半月,重则...”医官欲言又止。

  陈默盯着发紫的手心。“中秋前能好吗。”

  医官摇头。

  对方连他受伤的时间都算准了。

  卫青一拳砸在墙上。“我去找灌夫。”

  “别去。”陈默包扎伤口,“他们就想我们自乱阵脚。”

  “那怎么办。”

  陈默看向窗外。“等。”

  “等什么。”

  “等他们下一步。”陈默轻笑,“这么处心积虑,肯定有大动作。”

  第三天,大动作来了。

  平阳公主被传召入宫。王太后“偶然”问起蜀锦贡品的事。

  “听说侯府的绸缎庄遭劫了。”王太后捻着佛珠,“可怜见的。本宫这儿有匹江南织造局新进的云锦,先拿去应应急。”

  施舍。赤裸裸的施舍。

  公主谢恩回府,摔了最爱的翡翠笔洗。

  “田蚡老贼...”她气得发抖。

  陈默捡起碎片。“云锦收了吗。”

  “收了。”公主冷笑,“明日就会传遍长安:平阳侯府要靠太后接济。”

  陈默摩挲着碎片。“那就...让他们传。”

  公主愣住。

  “传得越广越好。”陈默眼神发亮,“最好传进皇上耳朵里。”

  “为何。”

  “皇上最近正愁没钱打仗。”陈默勾起嘴角,“若知道连侯府都被逼到这份上...”

  公主恍然大悟。“那些贪腐的...”

  “一查一个准。”陈默压低声音,“但得再加把火。”

  当夜,侯府放出风声:因资金周转不灵,欲出售城东百亩良田。

  消息一出,各路买家上门。压价压得极狠。

  陈默故意在酒肆抱怨:“若非盐引被卡,何至于此。”

  这话很快传到御史耳中。

  第五天,武帝召公主入宫。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公主回来时,带着笑意。

  “盐引批了。”她丢给陈默一沓文书,“还多了东海盐场的三成份额。”

  陈默翻看文书。“皇上动手了。”

  “昨日廷议,户部侍郎下狱。”公主斟酒,“牵扯出田蚡受贿的事。虽动不了他根本,但够他消停一阵。”

  卫青下值回来,带来新消息:“灌夫别院被查了。说是私藏兵器。”

  “搜出什么。”

  “什么都没有。”卫青皱眉,“但灌夫被罚俸半年。”

  陈默与公主对视。雷声大雨点小。灌夫背后的人,武帝暂时不想动。

  傍晚,石柱又收到小孩送信。这次是片竹简,画着个圆圈套三角的符号。符号上打了个叉。

  “什么意思。”卫青问。

  “警告。”陈默捻着竹简,“或者...求和。”

  求和。对方见势不妙,想暂停争斗。

  “准吗。”公主看他。

  陈默把竹简丢进火盆。“我说了不算。”

  火舌吞没竹简时,窗外飞过一只乌鸦。脚系红绳。

  它丢下个小布包,落在院中。

  布包里是半块虎符。与窦婴那半块能合成完整。

  虎符上刻着字:“中秋灞陵,不见不散。”

  陈默踩住虎符。“现在他们想见面了。”

  卫青捡起来。“去吗。”

  “去。”陈默望向灞陵方向,“带足人马。”

  “若是个局。”

  “那就掀了棋盘。”陈默冷笑,“看看谁才是下棋人。”

  乌鸦在枝头叫了一声,振翅飞走。

  羽翼破空声像声叹息。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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