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墨痕浸纸续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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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漫过总闸室的窗棂时,石桌上的新旧账册还摊着。最上面那本泛黄的旧账册边角卷得厉害,纸页间夹着的干枯兰草不知被谁轻轻抚平,草茎的纹路正一点点印在新账册的空白处,像在拓印一封跨越年月的信。

  影趴在桌边,指尖戳着旧账册上“李村兰圃漏点”几个字——墨迹早就褪成了淡褐色,却在晨露的浸润下慢慢显出血色,与新账册上李清禾刚记下的“紫兰根须堵缝法”旁的朱砂印隐隐相和。“你看这字在动。”他忽然抬头,睫毛上还沾着点未干的露水,“像有人拿着笔在纸背描,想把磨掉的笔画补回来似的。”

  赵山扛着铁凿刚进门,凿头带的湿泥滴在地上,晕出个小小的圆。他弯腰用凿尖挑起旧账册里夹着的半片槐树叶,叶纹里还卡着点暗红碎屑——正是昨日从赵村渠底挖出来的血契碎屑。“昨儿清淤时又摸着几块,”他把碎屑往旧账册的“血契记”页上一撒,碎屑竟顺着页边的褶皱滑进纸里,像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似的,“老辈人说这是‘渠灵收记’,重要的东西丢不了,自会往账册里钻。”

  王禾端着陶锅进来时,锅里的稻香混着桐油味漫了满室。他把锅放在石桌中央,揭开锅盖的瞬间,热气腾起在旧账册上凝成层薄霜,霜化后,“嘉庆年漏点修补法”那页上突然多出行小字:“稻壳拌桐油,需加三勺灵泉水”,笔迹歪歪扭扭,倒像是王村老守诺者的手迹。“我就说按旧法调的料总差口气,”他舀起一勺粥往新账册上泼了点热气,“你看,老法子显灵了,这行字比我写的还清楚。”

  李清禾正用新采的兰露润笔,笔尖刚触到新账册的“漏点图”,旧账册突然“哗啦”翻到某页,露出幅半残的兰圃图——图上的兰草歪歪扭扭,却与李村现有的兰圃布局分毫不差,连最角落那株变异的紫兰都画得分明。“李月娘的手札里说,‘兰生漏处,根须能辨水脉’,”她用指尖点了点图上紫兰的根,“你看这根须的走向,正好绕开了新发现的暗漏,旧账早把路指给咱们了。”话音刚落,新账册上的漏点图旁自动长出几缕兰根纹,把该避开的地方标得清清楚楚。

  刘石拿着游标卡尺蹲在石桌旁,正测量新旧账册的纸页厚度。旧账册每页厚三分二厘,新账册每页厚二分八厘,差的那四厘,正好是他昨天从旧纸里取出的桑皮纤维厚度。“按这个比例掺桑皮,”他往新纸浆里撒了把磨碎的旧纸渣,“刚测了,掺完厚度正好三分二厘,跟旧账册一模一样。”卡尺的测爪上沾了点旧纸灰,他随手往新账册上抹了抹,灰痕竟变成行小字:“桑皮需用陈三年的,新桑皮易腐”,字的笔画抖得厉害,像是老守诺者握着笔在抖。

  孙伯把刚烤好的麦饼摆在账册旁,麦饼的热气在纸页上熏出片浅黄,旧账册上“麦囤记”那页的墨字被熏得发胀,每个字都鼓成了小小的麦囤形状。“你看这‘丰’字,”他指着鼓得最高的那个字,“当年准是大丰收,老辈人记账时手都在抖,把墨团都戳到纸背面了。”他拿起新账册,在“麦收”栏下画了个鼓鼓的麦囤,刚画完,旧账册上的麦囤字就飘过来个虚影,严丝合缝地盖在新画的麦囤上,像盖了个红印。

  吴村的织娘踩着晨光进来,手里捧着块新织的蓝布,布上织着渠水波纹,每个波峰处都嵌着根银线——是用旧织锦的线头融的。“按旧账上的‘波纹账’织的,”她把布铺在新旧账册上,布上的银线突然发亮,在新账册上印出排小字:“水纹乱处即漏点,银线嵌三缕可止”,“你看,旧织锦在教新布说话呢。”她用指尖顺着银线划了划,新账册上的漏点记录旁立刻多出三缕银线纹,与布上的纹路不差分毫。

  陈村的老窑工抱着个新烧的陶瓮进来,瓮身上刻着“渠缘”二字,刻痕里填着旧陶俑的碎末。“昨儿往窑里添了把旧陶灰,”他把陶瓮往石桌旁一放,瓮口冒出的热气在旧账册上凝成滴陶釉,釉滴滚到新账册上,立刻化作个小小的陶窑图,“你看这窑的形状,跟旧账册上画的一模一样,连烟囱歪的角度都分毫不差,老窑魂认新窑呢。”

  日头爬到窗棂中间时,石桌上的新旧账册已经自动合在了一起,旧账在下,新账在上,页边的褶皱都严丝合缝。影试着往中间塞张新纸,纸刚碰到账册就被吸了进去,再翻开时,新纸已经变成了泛黄的旧纸样,上面还多了行不属于任何人的字迹:“账是渠的记,人是账的魂,魂不散,记不断。”

  赵山用凿尖轻轻撬开账册的锁扣——那锁还是昨日刘石按旧账图做的铜锁,钥匙孔形状正好能插进影手背上的月牙痕。锁开的瞬间,所有账页上的字迹都活了过来,老守诺者的墨字与新守诺者的朱笔在纸上游走,像群认亲的人在互相拱手。“你看李月娘的兰草画,”影指着其中一页,“正往清禾姐的紫兰根上靠呢。”

  王禾舀了勺灵泉水泼在账册上,水珠滚过之处,新旧字迹融在一起,竟变成行新字:“七村账册合,渠水绕三匝”。石桌下的渠水突然“哗啦”响了声,像是在应和。众人低头看去,渠水里映着的账册影子,正顺着水流往七村的方向漂,每个村的渠口都浮着片账页影,在水面上打了个旋,沉了下去——想来是渠灵把新记的账收进渠底存档去了。

  李清禾突然指着旧账册的夹层,那里露出半张残页,上面画着个小小的银线藤,藤上结着七颗银果,果面模糊不清。“这画没完成,”她轻声说,“像是老辈人没来得及画完就停笔了。”影立刻拿起笔,蘸了点灵泉水和桐油的混液,往银果上添了几笔——添完的瞬间,新账册上的七村记录旁,都长出了颗带着村名的银果,与残页上的藤正好接上。

  刘石用卡尺量了量新长的银果,尺寸分毫不差。“差的那四厘桑皮,补在银果上了。”他笑着说,“老辈人没画完的,咱们接上,这才叫‘续’。”

  孙伯把最后一块麦饼掰成七瓣,每个瓣上都印着个村名,往银果旁一放,麦饼瓣立刻粘在了账册上,变成了银果的果蒂。“饿不着记账的人,”他摸了摸胡子,“这是老规矩。”

  织娘把新织的蓝布往账册上一盖,布上的银线突然散开,钻进每页纸里,再掀开时,所有账页边缘都多了圈水波纹,像渠水在守护着这些字。“这样就不怕虫蛀了,”她说,“银线是渠水的魂,能护着账册跟渠一样长。”

  老窑工把陶瓮往账册旁推了推,瓮口对着账册,瓮里的陶香慢慢渗进纸里,新账册的纸页竟泛起了陶釉的光泽。“陶能存千年,”他说,“让账册跟着陶瓮长,比石头还结实。”

  日头偏西时,众人把合好的账册放进陶瓮,再用铜锁锁好,埋在了总闸室的石桌下——那里正是旧账册最初被发现的地方。埋土时,赵山特意往土里掺了把渠底的血契碎屑,王禾浇了勺灵泉水,李清禾插了株紫兰,刘石撒了把桑皮灰,孙伯埋了块麦饼渣,织娘铺了片银线布,老窑工盖了层窑土,影则按了个带月牙痕的手印。

  埋好的地方,很快冒出株小小的银线藤芽,芽尖顶着颗银果,果面映着七个村名,像块刚刻好的碑。渠水在藤芽旁绕了三圈,打了个结,缓缓流走了。

  影摸着手上的月牙痕,突然笑了:“以后添新账,是不是得先给这藤芽浇点灵泉水?”

  赵山用凿尖往藤芽旁画了个小渠:“不用,渠水会记着带过来的。”

  石桌上的陶锅还温着,稻香混着墨香漫出总闸室,飘向七村的方向。远处的渠水潺潺响,像是在数着账册上的字,一个,两个,慢慢数下去,数到第六百章,数到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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