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途的落寞

　　灵根神殿的水晶拱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像一道冰冷的界限，将凌宸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彻底隔开。他站在山坳口，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在阳光下泛着璀璨光芒的建筑，只觉得刺目 —— 那些流转的次元力光晕，那些雕刻着星图的廊柱，甚至连广场上残留的欢声笑语，都变成了扎向他的尖刺。

　　“走吧，小星。” 他低头拍了拍帆布包，里面的星界光狐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毛茸茸的尾巴尖从包缝里探出来，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这是离开神殿后，唯一能给他带来暖意的东西。

　　通往青风镇的路还是来时的路，却又完全不同。清晨出发时，石板路上的露水映着晨光，像撒了一地碎钻；此刻正午的阳光毒辣地晒下来，路面蒸腾着热气，把次元尾迹的淡紫色光晕折射得扭曲，像一条在地上翻滚的毒蛇。

　　沿途的摊位已经换了模样。之前吆喝着 “灵根增幅石” 的草帽老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拿着灵根评级榜单的商贩，他们对着过往的测试者点头哈腰，嘴里说着 “恭喜金系上品”“贺喜木系中品” 的吉利话。看到凌宸走过，所有人都默契地闭了嘴，眼神从最初的期待变成审视，再变成毫不掩饰的鄙夷。

　　“看，那就是测出无相灵根的小子。”

　　“啧啧，白费了一趟功夫，连张最低级的辅祭凭证都拿不到。”

　　“我就说他面相带衰，果然压不住灵根的晦气。”

　　凌宸把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加快了脚步。怀里的测试凭证被他攥得发皱，那张薄薄的纸片上，“无相灵根” 四个字像用烙铁烫上去的，边缘已经被手心的汗浸湿。他想起玄真大祭司宣布结果时，水晶球上那层近乎透明的白光，想起王磊嚣张的笑声，想起林浩红着眼圈说 “会有特殊之处” 的安慰 —— 原来有些安慰，听着比嘲讽更让人难受。

　　路过一处山泉时，他停下脚步想喝点水。刚蹲下身，就看到水面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头发凌乱，眼眶泛红，粗布衫的肩膀处还沾着刚才被推搡时蹭上的灰尘。最刺眼的是手腕上那道浅浅的血痕，是攥紧拳头时指甲掐出来的，此刻在水光里泛着红，像一条丑陋的虫子。

　　“呸！”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唾弃。凌宸抬头，看见三个刚测试完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火系下品灵根的少年正对着他的方向吐口水，“真晦气，喝水都能碰到废柴，别把我们的灵根运势给冲了。”

　　另外两个少年哄笑着附和，故意往他脚边扔石头。水花溅在凌宸的裤腿上，冰凉刺骨，像极了测试大厅里水晶球的温度。

　　他没有起身理论，只是默默地掬起一捧泉水，往脸上泼去。冰凉的泉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也让眼底的湿意显得不那么明显。包里的星界光狐突然躁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嘶鸣，似乎想冲出去教训那几个少年，被凌宸死死按住了 —— 他已经够狼狈了，不想再因为一只次元生物引来更多非议。

　　走了。” 凌宸背起帆布包，绕开那几个少年，脚步快得几乎像在逃。他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那些笑声、议论声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渐渐西斜，次元尾迹的颜色从淡紫变成了深紫，像一块巨大的脏抹布盖在天边。路边的灵草不再朝着神殿的方向生长，而是歪歪扭扭地匍匐在地上，叶片上沾满了灰尘，像一群垂头丧气的败兵。

　　凌宸的脚步越来越沉，胃里空得发慌，却没心思吃林浩给的灵米糕。他想起出发前夜，叶灵儿往他包里塞米糕时说的话：“不管结果怎么样，能去神殿看看就是好事。” 那时她眼里的期待像星星一样亮，可现在，他该怎么带着 “无相灵根” 的结果回去面对她？

　　路过一片乱石滩时，他看到了上午那个被王磊嘲笑的矮个子少年。少年正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哭，手里的测试凭证被揉成了团，上面 “土系下品” 四个字依稀可见。听到脚步声，少年慌忙抹掉眼泪，警惕地看着凌宸，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没有要抢你的东西。” 凌宸低声说，从包里掏出半块米糕递过去，“吃点东西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接过米糕狼吞虎咽起来，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我娘说只要测出灵根就给我买契约兽蛋…… 可下品灵根根本没人要，连最普通的铁皮甲虫都契约不了……”

　　凌宸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原来在这片被次元力重塑的土地上，不止他一个人在承受着灵根带来的重量。有人因为是上品灵根而平步青云，就有人因为是下品灵根而跌落尘埃，而他这个 “无相灵根”，连尘埃都不如。

　　“也许…… 下品灵根也有它的用处。” 凌宸想说些安慰的话，却觉得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这些话，又怎么能说服别人？

　　少年摇摇头，把最后一口米糕塞进嘴里：“你不用骗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就像你，无相灵根…… 以后大概只能去裂缝清理队抬尸体吧。” 他说完，不等凌宸回应，就背起破旧的帆布包，头也不回地往另一条岔路走去，背影佝偻得像块被风吹弯的石头。

　　凌宸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米糕的碎屑。少年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裂缝清理队，那是连下品灵根者都不屑去的地方，每天要做的就是把次元裂缝里的尸体拖出来掩埋，死亡率高得吓人。难道这就是他的未来？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乱石滩上，像一条被丢弃的破布。他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铁皮盒子，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 —— 盒子是凉的，表面的螺旋纹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动，仿佛上午在测试大厅里那道刺眼的白光只是他的幻觉。

　　“源……” 他低声呢喃，“你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有万象灵根，为什么连一块破水晶都测不出来？”

　　盒子依旧沉默，像在嘲笑他的天真。

　　天色渐渐暗下来，山风带着次元裂缝特有的腥气吹过来，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凌宸加快了脚步，他想在天黑前赶回青风镇，至少在熟悉的地方，那些嘲讽的目光会少一些。

　　路过镇外那片熟悉的灵槐林时，他看到了几个镇上的少年，都是今天去测试但没通过的。他们聚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酒葫芦，看到凌宸走过，都停下了说笑。

　　“是凌宸啊。” 其中一个少年阴阳怪气地说，“测出什么好灵根了？是不是能直接进龙组那种？”

　　“别逗了，” 另一个少年嗤笑，“我刚才在神殿门口听说了，他测出个什么无相灵根，连属性都没有，比我们这些没觉醒的还不如！”

　　“啧啧，真是给咱们青风镇丢脸。”

　　凌宸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旧伤里。他没有说话，低着头想从旁边绕过去，却被一个胖少年拦住了去路。

　　“跑什么？” 胖少年把酒葫芦往他面前一凑，浓烈的酒气呛得他皱眉，“听说你还带了只次元生物？无相灵根还能契约生物？怕不是偷来的吧？”

　　“让开。” 凌宸的声音低沉得像山风。

　　“不让又怎么样？” 胖少年推了他一把，“一个废柴还敢摆脸色？信不信我们把你那只畜生扒皮抽筋，给兄弟们下酒？”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凌宸的怒火。他猛地抬头，眼神里的寒意让胖少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包里的星界光狐也发出凶狠的嘶鸣，帆布包剧烈地晃动着，似乎随时要冲出来。

　　就在这时，林浩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你们干什么！都欺负到凌宸头上了？”

　　少年们看到林浩，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林浩测出木系中品灵根的事已经传遍了半个镇子，连镇长都亲自去他家道贺，没人愿意得罪他。

　　“林浩，这不关你的事。” 胖少年强撑着说。

　　“他是我兄弟，就关我的事！” 林浩挡在凌宸面前，胸口因为愤怒而起伏着，“无相灵根怎么了？至少他敢去测试，比你们这些连灵根都没觉醒的胆小鬼强一百倍！”

　　少年们被怼得哑口无言，悻悻地骂了几句，各自散开了。

　　“你没事吧？” 林浩转过身，看到凌宸紧握的拳头和发红的眼眶，心里一酸，“别跟他们一般见识，都是些只会窝里横的东西。”

　　凌宸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先回家。”

　　林浩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眼神里的疲惫止住了。少年默默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爹给的疗伤药，你手上的伤记得敷。明天…… 明天我再去看你。”

　　凌宸接过布包，点了点头，转身往镇子深处走去。灵槐林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这个承载了他十七年人生的小镇。

　　走到家门口时，他看到叶灵儿家的灯还亮着。窗户纸上映着姑娘忙碌的身影，似乎在侍弄那些灵植。凌宸的脚步顿住了，他不敢往前走 —— 他想象不出叶灵儿得知结果后会是什么表情，是失望？是同情？还是和其他人一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怀里的铁皮盒子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一道极淡的金光从纹路里渗出，在他掌心一闪而逝。紧接着，脑海里传来 “源” 那玩世不恭的声音，带着点神秘：

　　“小子，别怂。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真正的好戏，才刚要开场呢……”

　　凌宸猛地睁大眼睛，低头看向怀里的盒子。月光下，盒子表面的螺旋纹路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像一张等待被开启的地图。他攥紧盒子，望着叶灵儿家窗户上温暖的灯光，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 也许，这一切真的还没结束。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身走到镇外的溪边，蹲在那块他经常打磨石头的青石旁。溪水倒映着他的影子，也倒映着天边那道横贯夜空的次元尾迹。凌宸摸出那张被揉皱的测试凭证，看着上面 “无相灵根” 四个字，突然抬手，将它扔进了湍急的溪水里。

　　凭证很快被水流卷走，消失在夜色中。

　　他知道，这并不代表逃避。从这一刻起，他要为自己而活，要去寻找那个藏在铁皮盒子里的真相，要让那些嘲笑和质疑，最终都变成笑话。

　　夜色渐深，溪边的风带着凉意。凌宸站起身，望着灵根神殿的方向，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而他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的瞬间，溪水里那枚被他扔掉的凭证残片，突然泛起一道极淡的七彩光晕，顺着水流，朝着灵根神殿的方向缓缓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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