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惩戒

　　紫袍老者望着瘫软在地的鹿妖，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波澜，却终究只是淡淡道：“错不错，不是说给我听的。”他抬手轻挥，紫金光芒化作一道光幕，映出青丘女狐拖着冻伤的尾巴在雪地踉跄的模样，映出断腿的狼妖舔舐幼崽时的哀鸣，映出熊罴趴在洞穴里舔舐断臂的隐忍。

　　鹿妖看着光幕里的画面，原本桀骜的竖瞳渐渐盈满水汽，豆大的泪珠砸在冰面上，竟烫得冰层滋啦作响。“我……我这就去赔罪……”它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老者按住肩头。

　　“你的寒冰玄晶剑，本是昆仑墟万年寒冰所化，性属至纯，却被你用戾气染得浑浊。”老者指尖点向那柄幽蓝长剑，剑身上的裂痕突然蔓延开来，“从今往后，它归钱程小友处置。至于你，需在昆仑墟冰牢面壁千年，每日以心头血温养被你冻伤的生灵，何时冰牢外长出第一株雪莲，何时才算赎罪的开始。”

　　只是望着钱程手中的昭明剑，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这剑……倒是比我的玄晶剑有福气。”它顿了顿，看向那柄曾被自己视若珍宝的寒冰玄晶剑，剑身上的幽蓝光芒已黯淡不少，“罢了，既是沾染了我的戾气，留着也是祸害。钱程小友若不嫌弃，便拿去罢——或许在你手里，它还能找回些原本的纯粹。”

　　钱程刚要开口，却见老者轻轻摇头，指尖的紫金光芒再次落在寒冰玄晶剑上。那蔓延的裂痕竟慢慢收拢，幽蓝光泽重新流转，只是比先前少了几分凛冽，多了丝温润。“戾气已除，此剑本性未失。”老者看向钱程，“你既说要送与旁人，便该让它干干净净的去。”

　　钱程握住剑鞘时，只觉一股清冽却不刺骨的寒意顺着掌心漫开，剑身上的冰纹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像极了赵思练剑时眼底跳动的光。他忽然想起她上次看到别家修士的玄铁剑时，那副嘴硬说“我才不稀罕”却偷偷多看了两眼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

　　“多谢前辈成全。”他将剑小心佩在另一侧腰间，与昭明剑的黄花梨鞘一冰一暖，倒像是把昆仑墟的清寒与宗门的星辉都系在了身上。

　　鹿妖望着两柄剑并排的模样，忽然低低地说了句：“若……若他日见到那位姑娘用此剑行侠仗义，还望告知一声。”

　　钱程望着紫袍老者周身那股能让天地都安静下来的气息，心中忽然一动。他想起宗门旧址地处偏僻，灵气日渐稀薄，弟子们修行进展缓慢，而昆仑墟周遭灵气浓郁，方才打斗时便觉此地灵力远比别处精纯。不远处那座废弃宗门遗址他来时见过，依山傍水，格局宏大，若能迁去，实是宗门之幸。

　　“前辈，”钱程抱拳道，“晚辈斗胆请示，昆仑墟附近那座废弃宗门，不知可否容我等迁址于此？我宗弟子皆一心向道，绝不敢在此地生事，只盼能得这方灵地滋养，精进修行。”他语气诚恳，握着昭明剑的手微微收紧——他看得出，眼前老者定是这方天地的顶尖存在，此事能否成，全在对方一句话。

　　老者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望向昆仑墟连绵的冰峰，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那废弃宗门曾因内斗而覆灭，灵气也因此滞涩了百年？”

　　钱程心头一紧，仍坚持道：“晚辈相信，我宗弟子同心同德，定能让那处重焕生机。”

　　老者忽然笑了，拐杖在冰面轻轻一顿：“你这小子，倒有股执拗劲。说来也巧，三日前我夜观星象，见昭明剑星轨异动，正应在昆仑墟方向——你来到这世界，或许本就是天意。”他抬手指向那废弃宗门的方向，“去吧，那处便赠予你宗。只是切记，修宗门易，修人心难，莫要重蹈前人覆辙。”

　　钱程听得“昭明剑星轨异动”几字，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瞬移到老者面前，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前辈，您……您知道昭明剑？”

　　老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逗得挑眉，随即抚着胡须笑道：“何止知道。”他抬眼望向昭明剑上流转的星图暗纹，眼神里漫开悠远的追忆，“此剑乃上古战神‘星衍’的佩剑，当年他持此剑荡平混沌妖域，剑身上的星轨纹路，便是以周天星辰为引，能引动九天星力。只是星衍战神坐化后，昭明剑便从此销声匿迹，没想到三千年后，竟会落在你手里。”

　　钱程怔住了，指尖摩挲着黄花梨剑鞘上的祥云纹，忽然明白为何每次挥剑时，总觉有股浩瀚之力顺着经脉涌来——原来这剑竟有如此渊源。

　　老者低头看着他手中的剑，又看看他眼中跃动的光，突然朗声大笑起来，拐杖在冰面顿得咚咚作响：“星衍战神当年曾言，昭明剑择主，不问出身，只看心性。三日前星轨偏移，恰是此剑认主之兆，如今你既得剑，又逢昆仑墟之事，还心系宗门——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笑声未落，紫袍老者周身忽然泛起淡淡的紫金光晕，像是被云雾裹住一般。钱程正要再问，却见老者摆了摆手，身影已渐渐变得透明：“去吧，守好你的剑，管好你的宗门，往后……自有再见之日。”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寒风里时，老者的身影彻底隐没在昆仑墟的云雾中，只余下冰崖上尚未散尽的紫金微光，与昭明剑的星辉交相辉映。

　　钱程望着空荡荡的冰崖，握紧了手中的剑。黄花梨木的温润与星力的清冽在掌心交织，他忽然觉得，这柄剑不仅是武器，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传承——从三千年的上古岁月里来，顺着天意的指引，落在了自己手中。

　　“晚辈记下了。”他对着云雾深深一揖，转身翻上马背时，昭明剑在鞘中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响，像是在应和那远去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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