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身不由己（1）

　　“你叫什么名字啊？”

　　衣着有些破烂但格外干净，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小男孩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格外和蔼的老头，有些抗拒地退了几步。

　　虽然他好几天没见到哥哥了。

　　但他记得哥哥说过，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的。

　　他会乖乖地听哥哥的话，这样的话，哥哥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刚刚四岁的小公子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家的大房子，他的爹爹娘亲，还有祖父都不见了。

　　就算流落街头，他依旧被他的哥哥保护的很好。

　　漆木山看出了小孩的抗拒。

　　他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叫李相夷啊？”

　　眼前的小孩干净的眼里清晰可见地浮上了一层疑惑，似是不解为何这个人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漆木山见此心里便有了数。

　　他又试探性地开口，“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李相显？”

　　李相夷听见熟悉的称呼，什么警惕都被丢到了一边，主动伸手拽住了眼前人的裤脚，“爷爷，你知道我哥哥去哪了吗？”

　　他好想哥哥啊。

　　“我好几天都没看见他了。”

　　漆木山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但他在对李相夷说话时，语气依旧不变，“那你先带爷爷去你住的地方好不好？”

　　…………

　　“他是谁？是相显吗？”

　　李相夷睁大眼睛看他，漆木山反应过来，重新问了一遍，“他是你哥哥吗？”

　　李相夷摇了摇头，没说话。

　　漆木山叹了口气，看着躺在草堆上发着高烧的乞丐，没再说话。

　　…………

　　李相夷发烧了。

　　漆木山没带过孩子，没想到四岁小孩的抵抗力这么弱。

　　但幸运的是，快要到云隐山了。

　　…………

　　“你是谁？”

　　“那你又是谁？”

　　“我……我不知道……”

　　漆木山把人搂到怀里，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那我告诉你好不好？”

　　他声音放柔。

　　“你叫李相夷。”

　　“我呢，叫漆木山，以后就是你师父了。”

　　白白嫩嫩的小孩在被抱起来的时候手下意识环住了漆木山的脖子。

　　听见他的话，嘴里无意识重复了一句，“师父？”

　　“哎～”漆木山应得很大声，也很开心。

　　…………

　　春去秋来，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四岁的小公子今年五岁了。

　　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子天生就对话本里那些武功高强的大侠有着强烈的向往，明明是最待不住的年纪，可面对漆木山交代的打基础的任务，他没有一次是没有完成的。

　　某个平常的日子里，五岁的李相夷刚刚练完早课，就眼尖地看见了往外走像是要出门的漆木山和岑婆。

　　他拿着小小的木剑，倒腾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就往两人面前冲。

　　边走边喊，“师父，师娘～”

　　强身健体果然是有效果的，等他到了两人面前，一口大气都不带喘的。

　　操着一口小奶音就一本正经地问他们，“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可不可以带上相夷和师兄啊？”

　　岑婆和漆木山在一开始听见李相夷的声音时就停下了脚步，笑望着他。

　　但在听见他的话时，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这一瞬间，他们的眼神很复杂。

　　但看向李相夷时，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眼里只余李相夷过去一年间最熟悉的慈爱。

　　漆木山弯下腰，双手扶住他的肩，和他对视。

　　“相夷啊，今天呢，我和你师娘是要去干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适合你去。”

　　“等到你长大了，如果还想去，我们就带你去好不好？”

　　李相夷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他想了想，“那师兄呢？师兄也不可以去吗？”

　　漆木山听见“师兄”二字，下意识望向了同样在不远处站着看他们的小少年。

　　然后对着李相夷摇了摇头，“他不用去。”

　　“我们回来给你们带糖吃！”

　　那是你的哥哥和家人，不是他的。

　　他自然不用去。

　　可这话落在单孤刀耳里，就又成了他们偏爱李相夷的证明。

　　…………

　　云隐山上的树林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李相夷在云隐山上无忧无虑地活了六年了。

　　今年他已经十岁了。

　　十岁的小少年没什么烦心事，每天最苦恼的就是怎么去哄又莫名生气的师兄，以及怎么在师父师娘的眼皮子底下调皮捣蛋还不被发现。

　　而且师兄都已经下山两年时间了。

　　学了接近六年的武功，小少年早就发现了自己在武学方面的天赋。

　　以前是年纪小，拿不动剑，挥剑的速度也慢。

　　现在不一样了。

　　师父给他布置的任务不仅能又快又好地完成，就算是那些武功秘籍，剑法什么的，对他来说也是手到擒来。

　　师兄已经下山两年了，但他在山上时，两人比武也总是他赢。

　　他想放水，还被师父和师兄两人一起骂了一顿。

　　哎～～

　　小少年躺在床上，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接着，下一秒，他就直接下了床，迅速洗漱完，换完衣服就出了房间。

　　然后被自己房间门口在摇椅上躺着的漆木山吓了一跳。

　　“师父！”

　　漆木山听见熟悉的声音，掏了掏耳朵，手里还拿着酒葫芦。

　　“哎呀，喊这么大声干嘛？”

　　小少年高高的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的，满是鲜活气，“师父，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堵我了？”

　　漆木山笑了笑，“相夷啊，今天我们玩点不一样的东西。”

　　李相夷眼神亮了。

　　“什么叫不一样的东西？”

　　漆木山直起身子，“今天你要是能把我手里这酒葫芦弄洒了，我就送你一把剑好不好？”

　　“新剑？”

　　漆木山拍了下腿，“不然呢？”

　　李相夷爽快点头，“好啊！”

　　“不过，师父，你能舍得里面那口酒被浪费啊？”

　　平常他都被师娘管着，酒这东西对他来说可是很难得的。

　　漆木山脸色有些不自然，“这里面没装酒。”

　　空气安静了一瞬，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是水啊？”

　　…………

　　“诺，说好的给你的剑！”

　　“接着！”

　　李相夷看着朝他飞来的剑，稳稳当当地把它接住了。

　　还没来得及看就叫嚷开了，“师父，你对它温柔点！”

　　漆木山轻嗤一声，“你看你那不值钱的样！”

　　“好了好了，既然拿到手了，那就给它起个名字吧。”

　　李相夷撇撇嘴，对自家老顽童般的师父没有办法。

　　他视线转到手里这把剑上，这一看，眼里的喜爱就藏不住了。

　　“好锋利的剑。”

　　他想了想，“既是我此后要用的剑，我又尚且年少。”

　　“而剑于剑客而言，是伙伴，亦是良师。”

　　“那就叫它少师吧！”

　　红衣的少年爱惜地抚摸着手里的剑，眼角眉梢尽是得意，生动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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