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身不由己（6）

　　李相夷不明所以。

　　但嘴上却听谢锦的话改了说辞。

　　“诶，那个，师父啊，我现在突然想去了。”

　　“我还能跟着你们去吗？”

　　他盯着漆木山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虚。

　　但漆木山没注意到，或者说他就没在意他突然改口的原因。

　　他只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漆木山和岑婆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神中的释然。

　　“当然能。”

　　去看看也好。

　　今年之后，就该是相夷比相显大了。

　　…………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没有拖沓的道理。

　　漆木山和岑婆二人二话没说就准备带着李相夷上路了。

　　在这之前还让他带了些行李，特地叮嘱让他收拾了些对他来说挺有意义的东西。

　　李相夷对此感到不解，就问他们，“师父，你们的这位忘年交住得很远吗？”

　　还喜欢收礼物啊？

　　但他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不，不远。”

　　待他再问，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这不仅勾起了李相夷的好奇心，也让谢锦对此感到好奇。

　　出发后，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多说什么，只在李相夷忍不住询问的时候会用同样的说辞回复他:这位小友本该和他最为相熟。

　　这让李相夷很困惑。

　　但他想着，既然师父他们都说了那人住的离这不远，那肯定很快就能知道问题的答案了，所以他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他反而对难得出来的谢锦更为感兴趣。

　　这可是谢锦头一次在除了他以外的人面前露面。

　　但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她。

　　这让少年的心里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看！他果然是尘姐姐最好的朋友！

　　但碍于漆木山和岑婆也在马车内，李相夷不好开口直接和谢锦说话，所以只能用亮晶晶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落在她身上怎么也不肯挪动。

　　谢锦很早之前就会每天都出来陪陪他了。

　　时间不固定，有时候长，有时候短。

　　为什么会这样呢？

　　谢锦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可能是因为她每次要回去的时候小孩一言不发却满是不舍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她在少师剑里打坐的时间太长，再出来时某个小孩骤然放松的眉眼和眼中的庆幸。

　　反正，从某一天开始，谢锦开始了她每日的必修课程:陪小孩儿。

　　后来某天李相夷被她逮到偷偷看她之后，许是看她没说什么，原本偷看的目光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每次自己的事情做完以后，她若是还在，他一准跑到她旁边盯着她。

　　他的目光里没有谢锦厌恶的贪婪和欲望。

　　只有纯粹的欣赏和对姐姐的喜爱。

　　所以谢锦也就随他去了。

　　谢锦早就习惯了他的目光，只当做没看见一般靠在马车上假寐。

　　幸好漆木山和岑婆对李相夷向来舍得，只是多了一个李相夷，租的马车就比原来宽大不少。

　　这让谢锦没和任何一个人发生肢体接触。

　　虽然碰不到，可看着就会觉得难受。

　　而在漆木山和岑婆看来，李相夷就是在发呆。

　　他们也没管他。

　　…………

　　“相夷，到了，下车吧。”

　　这么近吗？

　　李相夷恋恋不舍地把眼神从谢锦身上移开，率先下了马车。

　　然后眼神不住地往车上瞥。

　　“相夷，你看什么呢？”

　　岑婆一脸不解。

　　李相夷慌忙回头，“我没看什么啊！”

　　“我就是……还在发呆！”

　　“对，我还没回过神呢！”

　　岑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

　　“快点跟上来吧。”

　　李相夷慢吞吞地跟上了两人的步伐，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

　　“李相夷，找我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转头看去，然后就看见了倒着飞在他旁边的谢锦。

　　‘尘姐姐！’

　　他顾及着前面的漆木山和岑婆，没敢出声。

　　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谢锦看他这一脸不值钱的样子，有些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说话时的语气满是无奈，“好好走路，跟着你师父师娘。”

　　‘好！’

　　几人是在官道上下的车。

　　漆木山和岑婆带着李相夷走了一旁的小路。

　　他也没觉得奇怪。

　　自家师父师娘就是隐居在山里，他们的朋友同样是隐居之人也不足为奇。

　　接下来的爬山让李相夷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但他没想到，最后两人带他来到的地方，是一座坟前。

　　被两人挡着，他看不清墓碑上的字，只能辨认出来这不是一座新坟。

　　李相夷嘴巴微张，有些震惊。

　　不是，师父，你们的小友是个鬼啊？

　　但谢锦却仗着别人看不见她，飘到了坟前，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在看清名字的那个瞬间，她脑子里的很多东西都串联了起来。

　　难怪他们是那样的眼神。

　　四个人，只有李相夷还在状况外。

　　“师父师娘，你们怎么突然不……”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两人推到了墓前。

　　耳边重重的二字落下，“跪下。”

　　凭什么！

　　李相夷下意识想反抗，眼神不经意间却扫视了一眼墓碑。

　　他嘴边的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他笔直地跪了下来。

　　“李氏李相显之墓……”

　　他不自觉呢喃着，“李相显”这三个字在他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李相夷，李相显。

　　说他们两人没有关系他都不信。

　　谢锦的声音也在此时落下，“化险为夷啊……”

　　这是李相夷第一次听见她的话没能及时给出反应。

　　“师父，他是谁？”

　　漆木山叹了口气，将当年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包括他的身世和当初他找到他的经过，以及他小时候因为发烧失忆的事情。

　　李相夷跪着听师父讲他的过往。

　　“所以，我有个哥哥……”

　　他记忆里那个无微不至照顾他的人竟然不是单孤刀，而是他的哥哥吗？

　　“嗯。”

　　“相夷，你的哥哥很爱你。”

　　他至今都没想明白，一个刚刚经历灭门之灾的十二岁男孩带着自己四岁的弟弟，是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当了乞丐。

　　又是怎样才把自己的弟弟护住，没让他受一点伤。

　　“那些灭了李家满门的山匪……”

　　…………

　　李相夷从哥哥坟前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少师也被他留在了练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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