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枯枝斩妖

　　离开青州城三十里，飞剑突然剧烈摇晃。苏临霜闷哼一声，剑光倏地暗淡——她肩头的旧伤又渗血了。

　　休息会儿吧。我指着前方的树林。

　　她在溪边盘膝调息，我则去捡柴生火。暮色四合，林间雾气渐浓。正掰着枯枝，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师姐？

　　转身的瞬间，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溪边空空如也，苏临霜的佩剑孤零零插在地上，剑穗还在微微晃动。

　　苏临霜！

　　我抄起一根粗树枝四处搜寻。雾气越来越浓，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忽然，前方传来打斗声，还有冰晶碎裂的脆响。

　　拨开灌木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停滞：苏临霜被五条碗口粗的藤蔓缠住四肢，悬在半空。她脸色煞白，唇边挂着血丝，周身环绕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更可怕的是藤蔓来源——一株三人合抱的巨树，树干上浮现着狰狞人脸，正发出怪笑。

　　七...七情树妖......她艰难地开口，快走......

　　树妖！《妖兽图鉴》里记载过，专食修士情绪的邪物，尤其喜欢冰灵根！我双腿发软，手里的树枝差点掉地上。

　　又来个点心~树妖的声音像指甲刮锅底，虽然是个废物......

　　一条藤蔓毒蛇般朝我射来。我闭眼胡乱一挥，预想中的疼痛却没到来。睁眼一看，藤蔓竟缩回去了，断口处滋滋冒着黑烟！

　　灵修之体？树妖突然暴怒，请天尊的走狗！

　　所有藤蔓同时放弃苏临霜，朝我扑来。我举着树枝拼命挥舞，每碰到藤蔓，它们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有根特别粗的趁机缠住我脚踝，却在碰到黑莲印记的瞬间燃烧起来！

　　树妖发出惨叫，该死的命契......

　　我趁机冲向苏临霜。她正从半空坠落，我张开双臂去接，却被冲击力撞得一起滚进灌木丛。她压在我身上，发丝垂落在我颈间，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没事吧？我手忙脚乱想扶她起来。

　　别动......她声音虚弱，它在吸我的灵力......

　　果然，她手腕上缠着根几乎透明的细藤，正一鼓一鼓地泛着蓝光。我抄起树枝去砍，细藤却纹丝不动。

　　普通...兵器没用......她指尖凝出冰刃，却立刻被树妖吸收，需要...火......

　　火？我摸遍全身，只有半块打火石和叶青竹给的药丸。情急之下，我把药丸捏碎抹在树枝上，打火石拼命敲击。

　　树枝竟然燃起诡异的绿色火焰！我挥舞火枝冲向树妖，它发出刺耳尖叫：醉仙散？你哪来的......

　　火舌舔上树干，人脸顿时扭曲。藤蔓疯狂抽打地面，却不敢靠近火焰。我趁机砍断缠着苏临霜的细藤，她立刻掐诀，一道冰蓝剑气劈向树冠！

　　漫天落叶中，树妖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化作枯木轰然倒塌。树心处滚出颗碧绿珠子，被苏临霜一剑钉住。

　　木精。她弯腰捡起，好东西。

　　我瘫在地上喘得像风箱，手里的火枝早已熄灭。苏临霜把珠子丢过来：你的战利品。

　　我指着自己鼻子，明明是师姐......

　　火是你点的。她嘴角微扬，第一次见用药丸当燃料的。

　　月光穿透雾气，照在她沾了泥污的裙摆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她袖口的一片枯叶。她没躲，只是静静看着我。

　　师姐真好看......话一出口我就想咬舌自尽。

　　出乎意料，她没拔剑，反而轻轻了一声。耳根似乎有点红，也可能是月光作的祟。

　　我们找了处山洞过夜。苏临霜用木精布下结界，我则把外袍铺在干草上给她当床垫。

　　你呢？她皱眉。

　　我睡这边......我指指三丈外的石头。

　　半夜被冻醒时，发现身上多了件外衫——是苏临霜的。她坐在洞口守夜，背影在月光下如冰雕玉琢。我蹑手蹑脚靠近，把外衫轻轻披回她肩上。

　　睡不着？她没回头。

　　我蹲在旁边，师姐，树妖为什么怕我？

　　不是怕你。她指尖凝聚出一朵冰莲，是怕情印。

　　冰莲中浮现画面：上古时期，情天尊手持青枝，横扫万千树妖。那些树枝碰到妖物就燃起情火，烧得它们哀嚎遍野。

　　灵修之体天生克制草木精怪。她散掉冰莲，你拿树枝的样子...很像他。

　　我心头一跳：师姐见过情天尊？

　　在壁画上。她望向洞外的月亮，玄天宗禁地有幅《诛妖图》，画着他与冰魄仙子并肩作战的场景。

　　我正想追问，她突然按住我嘴唇：有人。

　　结界外传来脚步声，还有火把的噼啪声。我们屏息凝神，听见个粗犷男声抱怨：那小子到底跑哪去了？宁长老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少废话。另一个声音道，继续找！

　　脚步声渐远，苏临霜的手还贴在我唇上。她似乎才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妥，迅速缩回手，指尖在衣襟上蹭了蹭。

　　宁家的爪牙。她声音比平时低，天亮前离开。

　　我点头，突然发现她手腕上的勒痕泛着青光：师姐，你的伤......

　　树妖毒素。她试着运转灵力，掌心只冒出缕白烟，暂时用不了冰系法术。

　　这意味着如果再遇敌，她最大的优势就没了。我摸出木精：这个能帮上忙吗？

　　她犹豫片刻，接过珠子贴在自己丹田处。木精亮起柔和绿光，她眉头渐渐舒展：能缓解，但解毒需要......

　　需要什么？

　　合欢宗的七情花。她收起木精，或者......

　　或者？

　　月光透过洞顶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垂眸片刻，突然抬眼看我：双修。

　　我差点咬到舌头：现、现在？

　　想得美。她屈指弹我额头，需要情印三重。

　　说着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金莲。原本清晰的花纹现在模糊不清，边缘处多了几道裂纹。

　　树妖伤到根本了。她系好衣襟，先去最近的城镇找药。

　　黎明时分，我们乔装成赶集的农户混入柳林镇。苏临霜用仅剩的灵力改变容貌，眉眼普通了许多，只有身段依旧窈窕。

　　药铺伙计看到我们列的药材单，眼神顿时古怪起来：两位要的七情花...可是禁药啊。

　　家师中了树妖毒。我按苏临霜教的解释，急需解毒。

　　伙计搓着手：这个嘛...得加钱......

　　最终我们用玉佩换了三朵干枯的七情花和一堆辅药。刚出药铺，街角就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宁府的家丁！

　　分开走。苏临霜塞给我一张符，客栈汇合。

　　我在集市绕了三圈，确定甩掉尾巴才往回走。路过铁匠铺时，突然被个戴斗笠的老头拽住袖子。

　　小哥，买剑不？他神秘兮兮地掀开草席，刚出土的好货。

　　席下是柄生锈的短剑，剑身隐约可见莲花纹。我本想拒绝，心口的黑莲印记却突然发烫——这剑有古怪！

　　多少钱？

　　十两银子！老头咧嘴露出黑黄的牙，附赠剑穗一条。

　　剑穗是褪色的红绳，编法竟和苏临霜常用的那种一模一样！我掏空钱袋才凑够八两，老头骂骂咧咧地成交了。

　　回到客栈，苏临霜正在调药。看到短剑的瞬间，她药钵差点打翻：哪来的？

　　集市上......我递过剑穗，这个像师姐的......

　　她指尖碰到红绳的刹那，短剑突然地一声清鸣！锈迹簌簌脱落，露出青玉般的剑身，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冰魄。

　　冰魄剑？她难以置信，情天尊道侣的佩剑......

　　剑身突然射出一道蓝光，在空中组成幅地图：群山环绕的湖泊中央，标着个红点。

　　是洞府！苏临霜难得失态，冰魄仙子的修炼之地！

　　我们连夜赶往地图所示的位置。途中经过一片密林时，短剑突然自行出鞘，斩断一条偷袭的藤蔓——林中竟藏着第二株七情树妖！

　　看来......我握紧短剑，它认主了。

　　苏临霜接过剑，轻轻抚过剑身。冰魄剑发出愉悦的颤鸣，蓝光大盛。她随手一挥，十丈外的古树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

　　好剑。她唇角微扬。

　　我傻笑着看她试剑，没注意脚下。突然地面塌陷，我整个人掉进个深坑！

　　宁宴！

　　坑底堆满白骨，正中央是朵巨大的七情花。花瓣猛地合拢，把我裹了进去。粘稠的汁液沾到皮肤，顿时浑身发烫。

　　坚持住！苏临霜的声音隔着花瓣传来。

　　冰魄剑的蓝光几次闪过，花苞却纹丝不动。汁液越渗越多，我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听见她在外面喊：

　　情印！用情印感应我！

　　我拼命想着她的样子，心口的黑莲印记越来越烫。突然一声，花苞被整个劈开。新鲜空气涌入肺叶，我贪婪地呼吸着，看见苏临霜持剑而立，周身环绕着冰蓝火焰。

　　她伸手拉我起来，掌心相贴的瞬间，黑莲与金莲同时亮起。一股清凉灵力涌入体内，驱散了所有燥热。

　　没事了。她声音轻柔，我们快到了。

　　月光下，她的侧脸美得不似凡人。我忽然想起《情劫录》上的话：灵修之体与冰魄之姿，本是天定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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