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冰心融解

　　晨露从竹叶尖滴落，在我脚边碎成八瓣。我蹲在净心居外的老槐树上已经半个时辰，愣是没敢靠近那扇竹门——叶青竹那番话像烙铁似的烫着我的脑子。

　　软饭男三个字在耳边循环播放。

　　怂货。

　　清脆的童声吓得我差点栽下树。低头看见个穿红肚兜的小娃娃，正抱着胳膊飘在半空，头顶扎着个冲天辫。

　　看什么看？他翻了个白眼，没见过元婴啊？

　　我揉了揉眼睛。这娃娃长得活像年画上的福娃，偏偏眼神老成得吓人，脚底下还踩着朵迷你祥云。

　　您、您是......

　　叶青竹那丫头的炼丹炉成精了。吱呀一声开了，苏临霜立在晨光里，发梢还滴着水，进来。

　　我手脚并用地爬下树，小元婴地钻回屋里。经过苏临霜身边时，我脖子上的牙印突然隐隐发热。

　　那个......我挠挠头，早上......

　　闭嘴。

　　她耳尖微红，转身时带起一阵微风。我这才注意到她换了件高领的素白长衫，严严实实遮到了下巴。

　　净心居里飘着药香。那小元婴正盘腿坐在丹炉盖上，抱着颗灵果啃得汁水横流。见我进来，故意大声咂嘴：某些人哦，吃干抹净就跑路~

　　我脚下一个趔趄。苏临霜指尖一弹，炉火地蹿高半尺，吓得小元婴把果核吞了下去。

　　说正事。她袖中滑出块玉简，自己看。

　　玉简上记录着昨夜事件的调查结果。赵莽供认是受药王谷弃徒指使，在温泉下了紫髓草。而追魂针上的毒，居然来自合欢宗秘传的相思劫。

　　相思劫？我头皮发麻，不是传说中......

　　情毒之首。苏临霜冷笑，看来有人很怕我们解毒。

　　小元婴突然插嘴：师姐你运转下《冰心诀》第七层试试。

　　苏临霜蹙眉，还是依言掐诀。只见她指尖凝出寸许冰晶，晶莹剔透毫无杂质——要知道以前这冰晶总带着丝丝黑气。

　　果然！小元婴拍手，暗伤好了七成！

　　我偷瞄苏临霜的表情。她垂眸看着冰晶，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忽然抬腕轻挥，一道剑气破空而出，在院外老松上留下三寸深的刻痕。

　　三成。她轻声道，威力增加了三成。

　　小元婴蹦到我肩上，揪着我耳朵嚷嚷：听见没？你小子捡大便宜了！师姐的《冰心诀》卡在第六层七年，就因为情毒......唔唔！

　　苏临霜隔空捏住他的嘴，转头对我道：昨夜之事......

　　我懂！我赶紧表态，就是治病！医者仁心！

　　她嘴角抽了抽，忽然伸手点在我眉心。一股清凉灵力涌入，眼前浮现出复杂的经络图——我心口处多了个金色光点，正与黑莲印记相连。

　　情印已成。她收回手，每月需...调和一次。

　　我正琢磨的具体含义，小元婴突然掰着手指头数起来：第一次两刻钟，第二次起码得半个时辰，第三次......

　　苏临霜一把将他塞回丹炉，炉盖合上。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过河拆桥！没有我配药，看你们下次怎么......

　　余音被炉火吞没。

　　尴尬的沉默在蔓延。我盯着鞋尖上的破洞，她望着窗外的云。直到白狐叼着条鱼溜进来，才打破凝滞的气氛。

　　那啥......我挠挠头，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去药圃......

　　今日不必劳作。苏临霜突然道，随我去藏经阁。

　　我瞪大眼睛。玄天宗藏经阁分九层，外门弟子最多进到第三层。而她腰间的玉佩，能直上七层！

　　怎么？她挑眉，不愿意？

　　愿意！特别愿意！我点头如啄米，就是......指了指脖子，这样去会不会......

　　她指尖凝出抹冰霜，在我颈侧一抹。凉意过后，牙印消失无踪，但触摸时仍能感受到微微发热。

　　障眼法而已。她转身向外走，跟紧。

　　穿过晨练的弟子人群时，我紧张得同手同脚。所过之处议论纷纷：

　　那不是万年老幺吗？怎么跟着苏师姐......

　　嘘！听说他昨晚立了功......

　　什么功需要半夜立......

　　苏临霜一个眼风扫过去，人群顿时作鸟兽散。登上藏经阁台阶时，守门长老惊得胡子翘起：苏师侄，这不合规矩......

　　她亮出掌门令牌：奉师命查案。

　　长老顿时噤声。我跟着她一路往上爬，木质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到第四层时，她突然驻足：你气息乱了。

　　我扶着墙喘气——这儿的威压让丹田隐隐作痛。她犹豫片刻，突然握住我手腕。清凉灵力涌入，瞬间缓解了不适。

　　谢谢师......

　　别说话。她耳根微红，省着力气。

　　五层、六层、七层......随着高度增加，她握着我手腕的力道也越来越紧。到第七层门口时，我惊讶地发现她指尖在微微发抖。

　　师姐？

　　无妨。她松开手，只是...有些不习惯。

　　推门而入的瞬间，浩瀚的书海扑面而来。七层没有书架，无数玉简悬浮在空中，按星图排列。苏临霜走到中央的星盘前，掐诀点亮了天枢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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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体通鉴》......在这里。

　　她刚取下玉简，整座星图突然剧烈闪烁！一道红光从我们脚下窜起，瞬间结成牢笼。

　　血煞阵？！苏临霜拔剑劈向红光，剑气却被反弹回来，怎么可能在藏经阁......

　　话音未落，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我认出其中几个——和赵莽那天在石狮子底座画的一模一样！

　　冲你来的。苏临霜将我护在身后，剑尖指地画了个圆，站圈里别动。

　　红光越来越盛，符咒开始蠕动变形。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荡：灵修之体......终于找到了......

　　苏临霜突然闷哼一声。我惊恐地发现她锁骨的金莲印记正在变黑——有人在远程催动情毒！

　　师姐！

　　她单膝跪地，剑尖撑地才没倒下。我冲出保护圈去扶她，却被一道红光击中胸口。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反倒是黑莲印记爆发出刺目金光。

　　果然......那声音兴奋得发颤，情印已成......

　　苏临霜突然暴起，一剑刺向虚空。剑气如虹，在西北角撕开道口子。她反手将我推向缺口：

　　我踉跄着扑出去，转身却见她被红光缠住脚踝。想都没想就扑回去抱住她的腰，两人一起摔向缺口。

　　天旋地转间，她猛地翻身把我护在怀里。我们撞破窗户坠向地面，风声在耳边呼啸。她指尖凝出冰莲垫在我身下，自己却结结实实撞在石板路上。

　　苏师姐！

　　我手忙脚乱去扶她，触到满手温热——她后心伤口崩裂，素白长衫洇开刺目的红。

　　没事......她撑着地想站起来，却吐出口血，只是...旧伤......

　　执法堂的钟声骤然响起。我抬头看见藏经阁七层的红光已经变成冲天的血柱，整座山门都被惊动了。

　　听着。苏临霜突然抓住我前襟，无论谁问，都说不知道情印的事。

　　我还想说什么，她却两眼一闭晕了过去。混乱中有人高喊苏师姐遇袭，无数脚步声朝这边涌来。

　　我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突然注意到她颈侧有个淡淡的牙印——和我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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