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那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如同投入湖中的巨石，激起的余波久久未能平息。整个皇家猎场，都陷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戒严状态。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御用营帐，更是如同铁桶一般，被萧澈最精锐的亲卫们围得水泄不通。

　　夜幕降临，帐外的篝火熊熊燃烧，将士卒们冰冷的甲胄映照得忽明忽暗。帐内，却是一片温暖而静谧。

　　经过一整日的休养，林晚晚的精神好了许多。肩上的伤口虽然依旧疼痛，但在太医最好的伤药调理下，已经不再有性命之虞。

　　白日里，萧澈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亲自喂药喂饭，其笨拙而又固执的模样，让林晚晚在无奈之余，心中也泛起了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

　　此刻，夜深人静，营帐内只剩下帝后二人。

　　萧澈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和内侍，亲自为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帐内的气氛，从白日里那种紧张的守护，渐渐转为一种温情脉脉的静谧。

　　然而，林晚晚心中清楚，这种温情，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有些问题，终究是无法回避的。

　　果然，在为她掖好被角后，萧澈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处理公务，或是休息。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帐内的烛火轻轻跳动，将他俊美无俦的侧脸映照得轮廓分明。

　　他不再是那个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战神，也不是那个笨手笨脚的“护工”。此刻的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心思深沉、让人无法看透的帝王。

　　他的目光，不再带着后怕和担忧，而是转为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审视的目光。那目光，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要一层层地剖开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帐内的气氛，瞬间从温情转为了凝重。

　　林晚晚的心，随着他目光的转变，也一点点地提了起来。她知道，“秋后算账”的时刻，到了。

　　萧澈沉默了许久，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给她留下最后的缓冲时间。终于，他缓缓地、清晰地开口了，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精准投落的石子，在林晚晚的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

　　“从林区边缘，那头白鹿的突然出现，”他开始复盘，逻辑清晰得可怕，“到你一反常态的‘无理取闹’，执意要与朕同行。”

　　“再到最后关头，在那支毒箭射出的前一刹那，你竟能未卜先知般地，将朕推下马……”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死死地锁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林晚晚，”他叫了她的全名，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肯定，“这一切，太巧了。”

　　林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来了。

　　那个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来临的，最致命的问题。

　　萧澈的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属于帝王的、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而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他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她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告诉朕，你是怎么知道有危险的？”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林晚晚可以解释她为何要替他挡箭——可以说是因为夫妻情深，可以说是在那种情况下，身体的本能反应。

　　但她无法解释，她是如何“预知”危险的。

　　在那个刺客尚未出手，所有人都沉浸在“祥瑞”的喜悦中时，她是如何精准地判断出，那是一个陷阱？

　　这是一个基于严密逻辑的、任何一个多疑的帝王都无法回避的质问。

　　也是一个……她根本无法用“表情包”这种荒诞的理由来解释的困境。

　　林晚晚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嗓子眼。

　　她知道，这个问题，回答得好，他们之间历经生死才建立起来的信任，将坚如磐石。

　　回答得不好，这份信任，将瞬间崩塌，荡然无存！

　　她将再次变回那个他眼中来历不明、身怀诡异能力的“冲喜工具”，甚至……可能会被当成一个怀有异心、能蛊惑人心的妖物！

　　她迎上他那双锐利如刀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探究与不容欺瞒的审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知道，此刻任何的谎言和编造，都只会在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面前，显得漏洞百出。

　　唯一的生路，是用最真诚的态度，说出最无法辩驳的“真相”。

　　她的眼中，缓缓地蓄起了一层水汽，那不是伪装，而是被这巨大的压力和后怕逼出的、真实的脆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但语气，却又是无比的真诚。

　　“是直觉。”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

　　“从看到那头白鹿起，臣妾的心里，就慌得厉害。好像……好像有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快要失去了。”

　　她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那份真诚与脆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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