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陛下，好巧啊

　　“本宫这就去找姑母评理！看姑母，如何为你做主！”

　　淑妃这句色厉内荏的威胁，如同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掀起任何波澜。

　　在场的宫人们，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转变为一种看好戏的麻木。

　　他们看着这位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淑妃娘娘，在皇后娘娘那一番条理清晰、字字诛心的反击之下，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搬出太后这座靠山来做最后的挣扎，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高下立判。

　　林晚晚看着淑妃那副外强中干、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好笑。

　　她连最后一丝与她争辩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神情平静，目光清冷，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滑稽戏。

　　去找太后？

　　去便是了。

　　她倒要看看，太后在听完自己那番“究竟是陛下的后宫，还是王家的后宫”的诛心之论后，是会为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侄女，来公然与她这个皇后，乃至她身后的皇帝为敌，还是会选择息事宁人，将此事压下。

　　就在淑妃气势汹汹地转身，真的准备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杀向慈安宫时，一个清冷的、带着几分不悦的、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灵魂为之一颤的声音，从不远处施施然地响了起来。

　　“何事在此喧哗，成何体统？”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让整个御花园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循声望去。

　　只见那座刚刚还被林晚晚默默吐槽的太湖石假山之后，缓缓地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身穿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不是当今皇帝萧澈，又是谁？

　　他身后跟着几名贴身的太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的是在御花园散步时，被这边的喧哗声“偶然”吸引过来的。

　　“陛……陛下？！”

　　淑妃那正准备迈出去的脚，瞬间僵在了原地。她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脸上的愤怒和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意外所取代。

　　救星！

　　她的救星来了！

　　在她看来，无论林晚晚的嘴皮子有多厉害，只要陛下在此，就必定会向着她！

　　毕竟，她是太后的侄女，是王家的人！而林晚晚，不过是一个被拉来冲喜的、无权无势的倒霉蛋！

　　“陛下！”

　　淑妃的眼泪，说来就来。她提着裙摆，像一只受了天大委F屈的花蝴蝶，哭着朝萧澈跑了过去。

　　她跑到萧澈面前，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他的腿，开始声泪俱下地告状。

　　“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臣妾……臣妾只是看皇后姐姐在此，好心上前问安。谁知……谁知皇后姐姐不仅对臣妾爱答不理，还、还仗着自己的中宫身份，当众羞辱臣妾，说臣妾不学无术，目无尊卑……呜呜呜……”

　　她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将自己主动挑衅的行为，美化成“好心问安”，又将林晚晚有理有据的反击，歪曲成“仗势欺人”。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得意地瞥向林晚晚。

　　她等着，等着看萧澈勃然大怒，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被陛下狠狠地斥责、惩罚！

　　周围的宫人们，也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出现，将为这场后妃之争，做出最终的、一锤定音的裁决。

　　他的态度，将决定这两位娘娘，今日的最终命运。

　　林晚晚站在原地，神情依旧平静。

　　她对着萧澈，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轻声唤道：“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好巧啊。”

　　这声“好巧”，说得意味深长。

　　萧澈的目光，终于从地上那团哭哭啼啼的“粉色物体”上移开，落在了林晚晚的身上。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听完了淑妃那番颠倒黑白的控诉，没有发怒，也没有安抚。

　　他看都没再看地上的淑妃一眼，反而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林晚晚的脸上，用一种极其平淡的、仿佛只是在询问今日天气一般的语气，开口问道：

　　“皇后，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一问，看似公允，实则充满了偏袒。

　　他没有问“发生了何事”，而是直接问林晚晚，淑妃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等于是，直接将评判的权力，交到了林晚晚的手中。

　　跪在地上的淑妃，哭声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她不明白，陛下为何不直接为她做主，反而要去问那个贱人？

　　而林晚晚，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心中那块最后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她知道，这场戏，该收尾了。

　　她迎着萧澈那深邃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从容不迫的笑容。

　　她再次福了福身，声音清朗地回答道：

　　“回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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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妾并未与淑妃妹妹争吵，更不敢羞辱妹妹。”

　　“臣妾，只是看妹妹对‘出身’二字颇有见地，便一时技痒，与妹妹深入探讨了一下，何为‘德’，何为‘言’，何为‘容’，何为‘功’罢了。”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呆住的淑妃，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许是……臣妾说得太过投入，言辞间有些枯燥，这才让妹妹误会了臣妾的意思。这，是臣妾的不是。”

　　这番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堪称艺术。

　　她既没有承认自己“顶撞嫔妃”，又巧妙地将整件事的起因，归结为一场高雅的“学术探讨”。

　　最后，她还虚情假意地认了个错，将姿态摆得极低，显得自己大度又谦和。

　　在场的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解释？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争吵，到了皇后娘娘嘴里，怎么就成了探讨“德言容功”的文化沙龙了？

　　这偷换概念的本事，真是绝了！

　　跪在地上的淑妃，更是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你……你胡说！我们根本就没……”

　　她想反驳，想揭穿林晚晚的谎言。

　　然而，萧澈，却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听完了林晚晚那番堪称“诡辩”的解释，那张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林晚晚，那双幽深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一闪而过的赞许。

　　然后，他用一种赞赏的、仿佛是在肯定自己学生一般的高高在上的口吻，轻飘飘地，对所有人说出了一句，为这场闹剧盖棺定论的话。

　　“皇后知书达理，言辞得体，实乃六宫典范。”

　　说完，他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地上那已经面如死灰的淑妃。

　　“淑妃，当多向皇后学习才是。”

　　话音落下，他再也不看任何人一眼，拂了拂衣袖，转身，便朝着来时的方向，施施然地离去了。

　　仿佛他真的，只是偶然路过，顺便解决了一场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他走得潇洒，走得干脆。

　　只留下，跪在原地，被他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淑妃。

　　以及，满园惊掉了下巴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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