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篝火夜谈。

　　艾比夫山麓，万籁俱寂，唯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如同夜的低语。

　　特快车斗士静静地停靠在一条清澈的小溪旁，庞大的车身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车内，立香、玛修、梅林以及真正的伊什塔尔（意识已沉睡）都已进入了梦乡，白日的紧张与奔波让他们疲惫不堪。车外，篝火旁，陈银盘膝而坐，背对着温暖的火焰，目光沉静地望向远方沉入黑暗的群山轮廓。

　　他的思绪有些飘远。按照他记忆中的“原着”剧情，此刻的迦勒底一行人，应该在经历了北壁惨败、痛失列奥尼达与牛若丸后，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中，立香更是会因自责而辗转难眠，才有了后续与“伊什塔尔”（实为艾蕾）的那场关键夜谈。但现在……

　　陈银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特快车斗士，车厢内传来同伴们平稳的呼吸声。因为他的存在，因为钢之魂伙伴们的力量，最坏的结局得以避免，大家此刻才能拥有这份难得的安宁。 这让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也有一丝庆幸。

　　更重要的是…… 陈银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凉爽空气，精神为之一振。今晚，可是有“重要约会”的。 他可是特意强打着精神，等待那位只在夜晚出现的“她”。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期待，一个带着几分怯生生、却又异常熟悉的声音，轻轻地在身后响起：

　　“晚上好。”

　　来了！陈银心中一阵激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但他迅速压下情绪，脸上恢复平静，缓缓转过头去。

　　篝火跳跃的光影中，站着的正是身披伊什塔尔那身红白神裙、却用一块素色布巾稍稍遮掩了华丽装饰的“伊什塔尔”。然而，陈银一眼就“看”穿了那具皮囊之下，此刻主导着意识的，是那个居住在冥界、性格与伊什塔尔截然不同的少女——艾蕾什基伽尔。

　　“伊什塔尔？”陈银故作不知，用略带惊讶的语气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艾蕾”似乎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声音轻柔：“嗯…稍微出来转一下。”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陈银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还在守夜吗？你可真是一个…替伙伴着想的人呢。”

　　陈银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哈哈，是这样吗？我只是觉得我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他发出邀请，“不嫌弃的话，一起坐一会儿吧？”

　　“唉？可以的吗？”“艾蕾”的脸上露出了真实的惊讶，甚至带着点受宠若惊。在她（艾蕾）的认知里，人类对掌管死亡的冥界女神应该是避之不及的，更何况是主动邀请同坐。

　　陈银语气温和而肯定：“没关系的，毕竟我们现在是伙伴了，不是吗？”

　　“是…是这样吗？”艾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混合了惊喜和不确定的情绪。她轻轻挪动脚步，有些羞涩地、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陈银身旁，与他保持着一点点微妙的距离。篝火的光芒映照在她侧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和。

　　陈银轻笑两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几根干柴，熟练地添进火堆，让火焰燃烧得更旺一些，驱散着夜的寒意。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火苗舔舐木柴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虫鸣。

　　过了一会儿，陈银注意到“艾蕾”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和犹豫。他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怎么了？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艾蕾”像是被吓了一跳，脸颊微红，连忙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发梢，支吾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话题：“那个…没想到你…你们竟然能拉拢伊什塔尔成为同伴呢？”她抬起眼，偷偷观察着陈银的反应，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试探，“还是说…你只是单纯的对她…一见钟情？”

　　陈银心中暗笑，知道正题来了。他故意沉吟了一下，用一种客观的语气回答：“要我说的话，伊什塔尔虽然性格傲娇了点，行事也有些任性，但实际上本性并不坏。在乌鲁克危难时，她也曾出手相助。”

　　“艾蕾”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些羞涩，又有些莫名的失落，轻轻“嗯”了一声，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这样啊…你不否定啊…”（指不否定“一见钟情”的可能性）

　　陈银看着她的反应，觉得有趣，决定再推进一步，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过，硬要说的话…我可能对‘另一位’更感兴趣。”

　　“诶？”“艾蕾”猛地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错愕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另一位？”

　　陈银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伊什塔尔”的躯壳，看到里面那个真实的灵魂，他缓缓地、清晰地说道：“就是那位…掌管冥界，被称为‘死与腐败之女神’的——艾蕾什基伽尔。”

　　“诶——！！！”艾蕾（意识）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一道电流击中，瞬间僵直！她……她没听错吧？！他……他居然说……对……对我感兴趣？！在……在对“伊什塔尔”的身体说对我感兴趣？！这……这算什么？！当面……那什么吗？！

　　“很惊讶对吧？”陈银看着她那副目瞪口呆、仿佛世界观被颠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这个…那个…啊！对了！我想和你说的是……”艾蕾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试图转移话题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然而，或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或许是夜晚山风微凉，她突然忍不住——“阿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就在她打喷嚏的瞬间，一个细微的变化发生了——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发梢末端，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闪烁了一下璀璨的金色！虽然立刻又恢复了黑色，但那一刹那的光芒，在篝火的映衬下，还是被一直注视着她的陈银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是艾蕾什基伽尔本来的发色，在情绪剧烈波动或力量不经意流露时，会短暂显现。）

　　“对不起！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艾蕾慌忙捂住鼻子，脸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把话题拉回来，“那个…怎么了吗？”她希望陈银没注意到刚才的异常。

　　陈银却微微一笑，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小事：“没什么，只是刚才你打喷嚏的时候，发梢好像变成金色了哟？很特别。”

　　“诶——！！！”艾蕾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完了完了！身份要暴露了！她紧张得手心冒汗，结结巴巴地试探道：“那个…你…你不害怕吗？毕竟…刚才那个样子…和传说中的冥界女神…有点像吧？”她几乎是在明示了。

　　然而，陈银的回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恐惧或厌恶，反而充满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柔”和“欣赏”的光芒。

　　“不会哟，”陈银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相反，我觉得…那样的你，更可爱呢。”

　　“诶——！！！”艾蕾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宕机了！脸颊如同火烧般滚烫，心脏“咚咚咚”地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可爱？！他……他说我……可爱？！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她这个冥界女神！还是用这么认真的语气！

　　看着眼前少女（尽管顶着伊什塔尔的脸）因为自己一句话而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几乎要冒烟的样子，陈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撩过头了？他本意是想表达理解和好感，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纯情？

　　他连忙干咳两声，试图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那个…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你刚才想问我什么来着？”

　　艾蕾也终于从极度的羞涩中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用手背冰了冰滚烫的脸颊，才努力让声音恢复正常（尽管还带着一丝颤抖）：“咳…嗯…那个…我听说，你们打算和三女神同盟战斗…但实际上，你是怎么看待她们的？”

　　陈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硬要说的话，魔兽女神戈尔贡，她似乎完全被仇恨吞噬，目前看来没有和解的可能。密林女神……我们还没接触过，不太清楚她的态度。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艾蕾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和，“最少目前，我很清楚……你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吗？”艾蕾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心中五味杂陈。这个词，几乎从未与她这个冥界女神联系在一起过。她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眼神变得认真而带着一丝哀伤：

　　“但是…对不起。我…我不能原谅现在的美索不达米亚。”

　　陈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

　　艾蕾继续说道，声音低沉却清晰：“我不认同…人类要抛弃诸神，打算创造只属于自己的世界。这样的未来…我无法接受。”

　　陈银点了点头，仿佛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他轻声接话：“因为这样…只有痛苦，对吧？”

　　“！？”艾蕾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银！他……他怎么知道？！这正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最核心的想法！

　　陈银看着她的反应，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理解与怜悯，他开始缓缓道来，声音如同夜风般轻柔，却字字句句敲打在艾蕾的心上：

　　“实际上，很好猜的吧。人类…无法逃离活着的痛苦与死亡的恐惧。想要原原本本地接受现实，却已经让知性成长过了头，变得敏感而脆弱。但在神代…这种痛苦也是能得到缓和的。因为这里存在着人类无法完全理解的事物——也就是你们‘神明’。人类可以将诸多的蛮不讲理，诸多的冷酷无情，都怪罪在神明身上，从而让自己得以豁达度日，将责任外包。”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向跳跃的火焰，仿佛在看穿历史的迷雾。

　　“可是…这样的‘便利’，对神明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呢？恐怕…神明自己也不好受吧。被迫承担着人类的怨怼与依赖，被敬畏也被疏远……你应该…就像这样，独自在冥界，忍受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年了吧？你真的…很努力了哦。”

　　艾蕾的呼吸骤然停滞了！她怔怔地看着陈银的侧脸，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发酸。从未有人…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未有人…如此清晰地看透她的孤独、她的委屈、她那份不被理解的“温柔”！

　　陈银转过头，再次看向她，眼神无比真诚：“所以…你才会加入这次的同盟，对吗？你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要毁灭人类。而是…为了阻止人类彻底走上‘离神’的道路，想要将人类的世界，重新变回‘人与神共存的世界’…是这样吗？”

　　“全…全都被你看穿了呢…”艾蕾的声音带着哽咽，她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心中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一种被彻底理解的酸楚与释然，淹没了她。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却依旧带着颤抖：“所以…你也明白了吧？我…我不是人类的敌人…而是…人类（现在所选择）的世界的敌人。”

　　这是她的立场，她的坚持，也是她的悲哀。

　　然而，陈银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次愣住。

　　“所以…”陈银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甚至带着感激的笑容，“我也要谢谢你。”

　　“诶？为…为什么？”艾蕾彻底懵了。谢谢她？谢她这个“世界的敌人”？

　　陈银的笑容加深，眼中闪烁着如同星辰般的光芒：“谢谢你…对人类如此温柔啊。”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而充满暖意：

　　“即使不被理解，即使被畏惧，即使选择了站在看似对立的一面，你内心深处，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要为人类保留一份与‘神秘’、与‘更高存在’连接的可能，想要守护那份可能缓解痛苦的‘缓冲’。这份心意…难道不正是最极致的温柔吗？”

　　“果然…”陈银轻声总结道，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你很可靠呢，艾蕾什基伽尔。”

　　“呜……”艾蕾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顺着脸颊滑落。但她没有擦拭，而是任由泪水流淌，因为在泪水的背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理解的温暖和喜悦，在她冰冷了万年的心中，悄然绽放。

　　篝火旁，少女无声落泪，少年微笑注视。月光如水，静静洒落在他们身上，将这一刻的复杂心绪与温柔理解，凝固成了一幅静谧而深刻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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