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刚柔初交锋，一拳立规矩

　　海河的风，带着水汽的咸腥，吹过死寂的码头。

　　数千道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场中的两个人身上，连呼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林玄赤足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感受着从大地深处传来的、那股沉稳而厚重的力量。他整个人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气机、杀意、乃至情绪，都被收敛到了极致，不泄露分毫。

　　而在他对面，伊藤诚那双饿狼般的眼睛，正一寸寸地审视着他。

　　起初，伊藤诚的眼神是轻蔑的。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少年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支那苦力，筋骨粗壮，却不懂武道真意。这种人，他过去在道场里，一只手便能轻松折断他们的骨头。

　　但渐渐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看不透。

　　对方的身体看似松弛，却暗含着一种“整”的韵味。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肉，都处在一种随时可以爆发出恐怖力量的微妙平衡之中。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年轻人应有的紧张、愤怒或好勇斗狠，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自己不是一个即将与他生死相搏的对手，而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这种感觉，让伊藤诚那颗被杀戮磨砺得无比敏锐的心，第一次生出了一丝不安。

　　“支那人，”伊藤诚用生硬的中文开口，试图用言语打破这股让他不适的气场，“你的蛮力，在真正的武道面前，一文不值。现在跪下认输，我可以只打断你一只手。”

　　林玄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双手，在胸前摆出了一个八极拳的起手式——“怀抱婴儿”。双臂环抱，如揽日月，看似守势，实则攻防一体，随时可化为雷霆万钧的杀招。

　　无声的回答，便是最狂妄的挑衅！

　　伊藤诚眼中的阴鸷之色更浓，他不再废话，脚下穿着的木屐在地面上“咔”地一声轻响，整个人如同一条贴地滑行的毒蛇，瞬间欺近！

　　快！

　　在场九成九的人，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伊藤诚便已跨越了数米距离，出现在林玄面前。

　　他的目标，是林玄的右臂！

　　只见他左手如爪，闪电般抓向林玄的手腕，右手则化作手刀，切向林玄的肘关节。这是他最得意的擒拿手法，一旦被他拿住，只需瞬间发力，便能将对方的臂骨生生拗断！

　　面对这迅猛而毒辣的攻势，林玄的反应，却简单到了极致。

　　他不闪不避，不招不架。

　　就在伊藤诚的“鬼手”即将触及他皮肤的刹那，林玄的右脚，猛然向下一跺！

　　“咚！”

　　一声闷响，如同一柄大锤砸在实地之上！

　　坚硬的码头地面，竟被他这一脚跺得微微一颤。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劲力，自大地而起，顺着他的脊椎，瞬间贯穿全身！

　　他那原本松弛的身体，在这一刻猛然绷紧，周身筋骨发出一连串细密的爆鸣，整个人仿佛凭空胀大了一圈！

　　八极拳，金刚八式之——震步！

　　伊藤诚的手指刚刚搭上林玄的手腕，便感觉自己抓住的不是一条手臂，而是一根烧红的、正在剧烈震动的钢铁！一股刚猛无俦、还带着高频颤栗的暗劲，顺着接触点疯狂地反噬而来！

　　“唔！”

　　伊藤诚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得半边身子都为之一麻，那股暗劲穿筋透骨，险些让他连气都喘不上来。他引以为傲的擒拿手法，在这股不讲道理的霸道劲力面前，竟连一秒钟都维持不住，被硬生生震开了！

　　一招失利，伊藤诚心中骇然，身形急退。

　　然而，林玄等的就是这一刻！

　　得势不饶人！

　　一步踏出，地动山摇！

　　林玄的身形紧随而至，如影随形。他那看似简单的步法，却暗合“熊膀虎步”之精要，每一步踏出，都像是在丈量大地，带着一股碾压一切的气势。

　　伊藤诚擅长的是近身缠斗，此刻却被林玄逼得只想拉开距离。他第一次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就像一座移动的火山，光是靠近，都让他有种要被那股炽热气血灼伤的错觉！

　　“八嘎！”

　　惊怒交加之下，伊藤诚不再试图擒拿，而是腰身一拧，一记迅猛无比的空手道侧踢，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踹林玄的肋下！

　　这一脚，角度刁钻，力道沉猛，足以踢断碗口粗的木桩。

　　然而，林玄依旧没有躲。

　　面对这凶狠的一脚，他左臂下沉，手肘微微外翻，以一种看似轻描淡写的姿态，迎了上去。

　　“砰！”

　　脚与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发出的，却不是骨肉碰撞的闷响，而是一声近似金属交击的锐鸣！

　　伊藤诚只觉得自己的小腿像是踢在了一块花岗岩上，一股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而更让他亡魂大冒的是，林玄的肘部在接触的瞬间，竟如毒蛇吐信般，向前猛地一顶！

　　寸劲！

　　“咔嚓！”

　　一声清晰可闻的骨裂声，响彻全场！

　　伊藤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那条引以为傲的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弯折，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倒去。

　　但林玄，没有给他倒下的机会。

　　一肘击溃对方的腿击，林玄的攻势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行云流水，右拳顺势递出。

　　这一拳，依旧没有风声。

　　却仿佛抽干了周围所有的空气，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印在了伊藤诚已经门户大开的胸膛之上。

　　立地通天炮！

　　“噗！”

　　伊藤诚的身体像一个被戳破的皮球，猛地向后弓起。一口鲜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洒下一片凄厉的血雾。

　　他那削瘦的身体，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双脚离地，向后倒飞而出，越过数米距离，重重地摔在了那群早已吓傻的大和武馆弟子面前，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静。

　　整个码头，数千人的巨大场地，此刻静得连风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场中。

　　看着那个缓缓收回拳头，依旧赤着上身，连大气都未喘一口的少年。

　　看着他脚下，那条被鲜血染红的直线。

　　看着远处，那个躺在地上，胸口塌陷下去一个恐怖凹痕，已然气绝身亡的日本武道宗师。

　　从交手到结束，不过三招两式。

　　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分，生死已判！

　　那份干脆利落，那份霸道绝伦，已经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极限！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声：

　　“赢了！”

　　这个声音，像是一颗投入火药桶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全场！

　　“赢了！林爷赢了！”

　　“打死小日本了！”

　　“好样的！”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汇成一股滚滚洪流，直冲云霄！王大奎和码头的工人们，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挥舞着拳头，嘶声呐喊，不少人的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滚烫的泪水。

　　这是胜利！

　　是他们这些被压抑、被欺辱的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堂堂正正取得的胜利！

　　在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林玄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看那些欢呼的人群，也没有看那些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日本人。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他用拳头夺回尊严的土地，扫过每一个因他的胜利而激动不已的同胞。

　　他缓缓抬起手，向下一压。

　　奇异的是，随着他这个简单的动作，那足以掀翻屋顶的欢呼声，竟奇迹般地，渐渐平息了下来。

　　数千道滚烫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的身上。

　　林玄深吸一口气，他那平静而有力的声音，在万众瞩目之下，清晰地响彻在海河之畔。

　　“从今天起，在这码头上，立下第一条规矩——”

　　“我中国人，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洋人若以礼来，我们以礼待之。”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扫过那些惊恐万状的日本人。

　　“若再有恃强凌弱，欺我同胞者……”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伊藤诚那冰冷的尸体，一字一句，声如金石。

　　“他，就是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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