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技术崇拜？不，是信仰做空！

　　燃烧齿轮的通讯标识在主控台上剧烈跳动，散发着一种混合了机油、臭氧和狂热信念的奇特频率。techno-zealot （技术狂热者），末世中一群极其难缠的存在。他们崇拜“机械之神”，视一切生物改造和基因变异为亵渎，自身则通过极端的机械义体改造来追求“纯净”，战斗力强悍且行为难以预测。

　　顾九黎按下接听键，一个经过严重机械合成、却依旧难掩激动和偏执的声音炸响在通讯频道中，语速快得如同爆豆：

　　“以万机之神的名义！此地散发出的纯净机械波频！你们！是否寻得了远古至纯科技的遗泽？！交出圣物！奉献于神！尔等将为神之选民，得享永恒齿轮之庇护！抗拒者！皆为异端秽物！必将净化！”

　　一连串的狂热宣言，毫无逻辑可言，充满了宗教式的命令和威胁。

　　顾九黎眉头微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速对林疏月做了个手势。林疏月立刻心领神会，调用基地强大的信号分析功能，反向追踪和解析对方的通讯信号。

　　同时，顾九黎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甚至带上一丝困惑的语气回应：“圣物？我们这里只有一些基础的科研设备。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谎言！”那边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加尖利，“那纯粹的、未被生物污秽沾染的规则波动！绝非寻常科技！那是神之呼吸！是机械降世的预兆！交出来！否则神之怒火将降临汝等血肉之躯！”

　　规则波动？顾九黎心中一动。他们感知到的，难道是“规则污染”实验时产生的、那种混合了“纯净”与“扭曲”特性的能量残留？这群疯子居然把这种危险的、近乎自毁的能量波动，当成了什么“神圣”的征兆？

　　荒谬！但却……是一个机会！

　　一个祸水东引、借力打力的机会！

　　就在顾九黎快速思考如何利用这群狂信徒时，林疏月那边有了发现。她飞快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展示给顾九黎看：

　　【信号源：多重跳转，最终指向——‘熔炉堡’旧址附近！】

　　【能量特征：含有高强度‘熔炉堡’特有重熔合金辐射残留！】

　　【语言模式分析：夹杂大量‘熔炉堡’早期工程术语变体！】

　　这群techno-zealot，竟然和熔炉堡有关联？或者说，他们很可能就是熔炉堡崩溃后，分裂出去的最极端的那部分成员？！

　　冈特堡主也看到了这些分析结果，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显然想到了某些不愉快的往事。

　　顾九黎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改变了策略。

　　他不再掩饰，反而用一种带着刻意模仿的、类似祷告般的肃穆语气说道：“原来……是追寻‘圣体’的兄弟。”

　　通讯那头猛地一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认同搞懵了。

　　“……你……你说什么？兄弟？”狂热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迟疑。

　　“是的，兄弟。”顾九黎的语气变得更加深沉，仿佛在揭示某个伟大的秘密，“那纯净的波动，并非来自什么圣物。而是……我们正在进行的，一项神圣的……‘净化’仪式。”

　　“净化？”对方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

　　“是的。”顾九黎开始即兴发挥，将金融欺诈的话术与宗教狂热完美结合，“我们发现了‘祂’——‘万机之神’沉睡之地散逸出的、被‘血肉污秽’长久污染的一丝微弱神力。我们正在用古老的仪式，试图剥离污秽，让神力重归纯净。”

　　他刻意将“规则污染”描述成了一个“净化神力的神圣过程”，而他们，则是进行仪式的“神选工匠”。

　　“但……仪式需要巨大的能量，以及……免受‘异端’干扰的圣所。”顾九黎语气变得“沉重”起来，“然而，盘踞在昔日‘圣山’（指熔炉堡）的那些叛教者，那些背离了机械之道、与血肉异端勾结的渣滓，他们不仅不愿提供帮助，反而试图阻止我们，抢夺那被污染的神力！”

　　他直接将黑锅扣在了熔炉堡残部（很可能就是冈特的敌对派系）头上！

　　通讯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只能听到粗重的、仿佛风箱般的呼吸声。

　　突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沸腾的杀意和狂热：

　　“叛教者？！亵渎神力？！罪该万死！！”

　　“兄弟！坚持你们的仪式！守护神力！”

　　“净化叛教者的圣战！将由我们来完成！！”

　　“告诉我他们的位置！万机之神的怒火将为他们降下终极净化！”

　　上钩了！

　　顾九黎强忍着冷笑，立刻将之前掌握的、关于熔炉堡残部可能活动的几个区域坐标（夹杂了一些错误信息），用加密方式发送了过去。

　　“愿齿轮永动。”顾九黎用刚学来的术语结束了通讯。

　　通讯切断。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你……你让他们去攻打熔炉堡的残部？”冈特的声音有些干涩，心情复杂。

　　“一份错误的坐标，一个共同的目标，就能让这群疯狗去咬另一群鬣狗。”顾九黎面无表情，“无论谁胜谁负，都能为我们争取时间，转移注意力。这叫‘风险对冲’。”

　　利用信息不对称和信仰狂热，轻易地挑起一场别人流血的冲突，自己则坐收渔利。这是最冷酷的资本操作。

　　然而，还不等他们稍微松一口气——

　　主控台突然完全黑屏！紧接着，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连生态区的模拟自然光都彻底消失！整个“方舟之心”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死寂！

　　能源被切断了？！不！是某种更根本的、规则层面的……静默！

　　来了！

　　是“仲裁庭”的特使？！还是“观察者”的终极打击？！

　　就在众人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之时——

　　黑暗中，一点柔和的、乳白色的光芒，无声无息地在实验室中央亮起。

　　那光芒逐渐凝聚，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没有固定形态的、仿佛由纯粹光线构成的……人形？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散发着温和却绝对权威感的光之轮廓。

　　一个平静的、中性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的思想传递：

　　【干扰已排除。】

　　【基于《跨时空技术伦理公约》第7条第11款，及《低文明干预特殊条例》补充说明b，现对执行个体顾九黎及其关联单元，进行最终裁定前的……现场聆讯。】

　　光之轮廓微微“转动”，那没有面孔的“头部”似乎“看”向了顾九黎。

　　【申明已阅。抗辩理由部分成立。】

　　【现进行事实核查：你们所掌握的‘规则层面操作能力’，是否源于对‘K-09-Lambda’遗存物的逆向工程？】

　　K-09-Lambda？那是什么？是那块“基石”碎片的代号？还是指别的什么？

　　顾九黎心中剧震，但脸上依旧保持平静，谨慎地回答：“我们的研究，基于多方遗存和信息碎片，自主集成发展。”他避开了具体来源，强调“自主”，这是在争取技术所有权。

　　光之轮廓似乎“点了点头”。

　　【认可‘自主集成’表述。但技术根源关联性确认。】

　　【下一个问题：你们是否意识到，该项技术对当前时空连续体稳定性构成的‘极高风险等级’？】

　　“我们意识到风险。但所有研究，均在‘被迫自卫’前提下进行。风险源于‘观察者’持续攻击所迫。”顾九黎再次强调“被迫”，将责任甩回去。

　　【‘被迫’因素已记录。但风险客观存在，不容忽视。】

　　【最终问题：你们是否愿意，在‘仲裁庭’监督下，对该项技术进行‘永久封存’，并接受相关‘记忆调整’，以消除潜在风险？】

　　永久封存？记忆调整？

　　这等于彻底抹杀他们的一切努力和记忆，变回一无所知的蝼蚁！

　　顾九黎的心脏沉了下去。果然，最终还是这个结局吗？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之时，他脑海中那脆弱的、基于规则污染的“意识防火墙”，突然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段残缺的、冰冷的、并非来自他自身记忆的信息碎片，如同突破堤坝的洪水，猛地涌入他的意识！

　　那是……一段关于《低文明干预特殊条例》的……隐藏条款？！一段极其晦涩、关于“技术抵偿”和“风险自担”的补充说明？！

　　是那个神秘的信息发送者？！它竟然能突破“仲裁庭”特使的屏蔽，向他传递信息？！

　　顾九黎来不及思考这信息的真伪和来源，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猛地抬头，迎着那光之轮廓，用尽全部意志力，将那段晦涩的条款内容，一字不差地、清晰地“思考”了出来，作为回应：

　　【我们援引《低文明干预特殊条例》补充说明b，第7款：若低文明个体在‘被迫’情况下，自主发展出具备‘战略价值’之高风险技术，且愿意签署‘风险自担承诺’，并接受‘有限监管’，可申请‘技术抵偿’，暂缓执行‘永久封存’令。】

　　他将“规则污染”技术，定义为了“具备战略价值”的资产！并要求进行“技术抵偿”！

　　那光之轮廓，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柔和的光芒似乎都凝固了。

　　它显然没料到，一个“低文明个体”，竟然能如此准确地引用出这条极其冷僻的、几乎从未被使用过的条款！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评估意味？

　　【‘技术抵偿’申请……收到。】

　　【申请有效性待核实。‘战略价值’评估程序启动。】

　　【在此期间，‘永久封存’令暂缓执行。你们将被置于‘最高级别观察名单’。任何规则层面操作，需提前报备。】

　　【最终裁定，将于评估完成后下达。】

　　光芒开始缓缓消散。

　　【记住：风险，自担。】

　　话音落下，光芒彻底消失。

　　实验室的灯光和设备瞬间恢复运行，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浑身冷汗。

　　赌赢了……又一次！

　　利用一条不知真假的隐藏条款，他们再次险死还生！

　　但“最高级别观察名单”、“提前报备”、“风险自担”……他们只是从立即执行死缓，变成了戴着手铐脚镣的死缓。

　　而那个能在“仲裁庭”特使面前给他递小抄的幕后信息发送者……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其目的也愈发诡异。

　　顾九黎喘着气，看着恢复如常的主控台，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凝重。

　　信仰做空，只是暂时引开了疯狗。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现在不仅要对付“观察者”，还要应付“仲裁庭”的监管，以及那个神秘信息发送者的暗中操纵。

　　而他们唯一的筹码，就是那把极度危险、甚至可能先伤己的……

　　“规则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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