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乡吗？

　　基地的生活区走廊总是忙碌而略显压抑，各种口音的英语和战术术语交织，构成一种独特的、跨国界的军事氛围。

　　夜莺刚从医疗室完成每日的强制心理评估回来，正沿着走廊返回自己的宿舍。

　　她依旧目不斜视，步伐平稳，将周围的喧嚣自动隔绝在外。

　　就在她即将走到食堂门口时，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器械维修室里钻了出来，差点和她撞个满怀。

　　“新来的？面生啊。”他咧嘴一笑，语气自来熟得有些突兀。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比她稍年轻几岁的亚裔男性，穿着一套略显宽松的工装连体服，身上沾着些许油彩和焊锡痕迹。

　　他看起来很精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热情看着她。他的臂章显示他属于基地的技术支援部门，代号“Zi”（自摸？），一个奇怪的名字。

　　夜莺看着他，没有回答。她的沉默和冰冷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位叫Zi的机械师。

　　Zi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凑近了一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突然眼睛一亮，压低了点声音，用带着明显天津口音的中文试探性地问道：“诶？瞅着挺面善啊？结介，咱俩是不是老乡？天津卫的？”

　　“俺叫Zi，子墨，管这疙瘩儿一堆破铜烂铁。你呢？”

　　夜莺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

　　她摇了摇头，用清晰却带着明显南方软糯口音的中文平静地回答：

　　“弗是（不是）。”

　　她的口与Zi的天津方言天差地别。

　　Zi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但他立刻又笑了起来，挠了挠头：“嗨！弄岔劈了！没事没事，都是中国人，五湖四海皆兄弟嘛！浙江那片的？听着像。吃饭去？一起？”

　　他热情得让人难以拒绝，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给别人拒绝的机会，已经侧身做出了“请”的手势，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夜莺看了他两秒，最终，她什么也没说，默认了他的同行，走进了食堂。

　　食堂里正是用餐高峰，人声嘈杂。他们的组合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Zi浑然不觉，或者根本不在乎，自顾自地拿着餐盘，还热情地给夜莺推荐：“今儿个这土豆烧牛肉还成，就是肉塞牙……哎呦，这面包梆硬，能当砖头使唤……”

　　夜莺只是默默拿了最简单的食物：一份蔬菜沙拉，一小块白煮鸡肉，一杯清水。

　　Zi眼睛四处一扫，看到了坐在角落的Soap和Gaz，立刻大手一挥：“哟！Soap！这儿有地儿！挤挤挤挤！”说着就端着餐盘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Soap旁边的空位上。

　　Soap正和Gaz抱怨训练强度太大，看到Zi和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夜莺，顿时愣住了。Gaz也明显有些意外，但还是往里面挪了挪，给夜莺让出了一个位置。

　　夜莺停顿了一下，还是在Gaz让出的位置坐了下来，与Soap之间隔着一个Zi。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Soap看了看夜莺那张冷若冰霜的半张脸，又看了看旁边吃得呼哧带响、浑然不觉的Zi，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Zi，压低声音：“喂，Zi，你怎么……跟她一起来了？”

　　Zi咽下嘴里的食物，莫名其妙地看了Soap一眼：“咋了？碰上了就一块儿来了呗。吃饭还不兴搭个伙啊？”

　　他说着，还转头用中文对夜莺说：“姐，别搭理他们，这帮老外事儿多着呢，吃你的。”

　　夜莺没有回应，只是用叉子慢慢吃着沙拉，动作斯文却带着一种机械感的疏离。

　　蒙了半张脸就有一点不好，每吃一口得锻炼一下手腕灵活度，不能碰到面罩。

　　Soap被Zi的话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只好埋头吃饭，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夜莺那边瞟。

　　Gaz轻咳一声，对夜莺说：“那个……伙食还习惯吗？”

　　夜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依旧惜字如金。

　　Zi却打开了话匣子，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对Soap和Gaz说：“哎我说你们是不知道，刚才在外头，我差点跟这位姐姐撞上，我还以为碰见老乡了呢！”

　　Soap和Gaz一脸茫然。

　　Zi又转向夜莺，切换回他那口音浓重的中文：“姐，甭管南边北边，在这鬼地方能碰上说家话的就是缘分！以后有啥不好使的，直接来找我，Zi哥给你摆弄得明明白白的！”

　　夜莺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一下。她似乎思考了片刻，然后看向Zi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宿舍水温不稳，能修？”

　　Zi一听，立刻拍着胸脯：“小case！包我身上了！回头我就拎家伙事儿给你瞅瞅去！准保给你修得妥妥的！”

　　Soap和Gaz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Zi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而夜莺似乎……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怎么一个两个精神都看似不太稳定！

　　Zi还在那滔滔不绝地讲着基地里各种设备的毛病和他的“丰功伟绩”，Soap和Gaz听得半懂不懂，偶尔插一两句话。

　　夜莺则大部分时间沉默，只是偶尔在Zi问她什么时，会简短地回答一两个词。

　　夜莺安静地吃完了最后一点食物，站起身。

　　“慢走啊姐！修淋浴的事儿记着呢！”Zi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喊道。

　　夜莺点了点头，端着餐盘离开。经过Ghost身边时，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仿佛他并不存在。

　　Ghost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次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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