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杀伤力饼干

　　基地的走廊永远弥漫着一种消毒水和金属的冰冷气味。

　　夜莺按照既定路线完成每日的体能维持训练后，正返回宿舍。她的步伐依旧精确无声，像一道移动的影子，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在经过一条通往机械维修区的岔路口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有些慌乱地从拐角闪出，差点又上演一次“撞车”事件。

　　是K?nig。

　　他似乎刚结束高强度训练或是某项体力工作，巨大的作战服被汗水浸透深色痕迹。看到夜莺，他猛地停下脚步，巨大的身躯因为惯性微微前倾，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瞬间写满了紧张和一种……做了亏心事般的心虚。

　　“对不起！”他的声音从头套下闷闷地传出，带着明显的慌乱。

　　夜莺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一堵会道歉的墙。

　　K?nig在她的注视下变得更加手足无措。

　　他巨大的手掌紧张地搓着，眼神躲闪，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战术包，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拿开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气氛尴尬得几乎要凝固。

　　终于，K?nig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从战术包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看起来有点歪歪扭扭、边缘有些焦黑的……黄油饼干？

　　饼干大概有他手掌心那么大，形状不太规则，表面还能看到一些粗粒的白砂糖。

　　“给…给你的。”K?nig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将那袋看起来颇具杀伤力的饼干递到夜莺面前，笨拙得像个第一次递情书的中学生。“我…我试着做的…”

　　他似乎怕夜莺嫌弃，又急忙结结巴巴地补充道：“糖…没放太多…，它…它是安全的！”

　　他指的是饼干，似乎也在指他自己。

　　夜莺的目光移到K?nig手中那袋堪称“抽象派艺术”的饼干上。

　　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困惑。仿佛无法理解“饼干”和“K?nig”以及“赠送”这三者之间的逻辑关系。

　　K?nig举着饼干，手臂因为紧张而越来越僵。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地以为会被无视或者拒绝，准备讪讪地收回手时——

　　夜莺忽然伸出手，用她纤细却布满薄茧的手指，接过了那袋饼干。

　　K?nig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不敢相信她真的接受了。

　　巨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受宠若惊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光芒。

　　夜莺拿着饼干，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K?nig。她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用她没有任何语调的嗓音，清晰地说了两个德文单词：

　　“Danke.（谢谢。）”

　　K?nig：“！！！”

　　他巨大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被这两个字击中了。头套下的脸恐怕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类似引擎熄火般的“呃……啊……”声。

　　夜莺没有再说什么。她拿着那袋饼干，绕过依旧僵在原地的K?nig，继续向宿舍走去，脚步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K?nig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猛地抬起自己刚才递饼干的那只大手，不可思议地看着，然后突然用力握紧拳头，在空中狠狠挥了一下，压抑着声音低吼了一声：“Ja!（太好了！）”

　　巨大的喜悦让他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差点撞到墙壁，然后脚步轻快地朝着反方向离开。

　　走廊另一端，一个阴影悄然消退。

　　Ghost从监控盲区缓步走出，他看着K?nig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夜莺离开的走廊。阴魂不散的骷髅面罩下，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微微眯起。

　　……

　　宿舍内。

　　夜莺关上门，走到书桌前。她将那袋饼干放在桌面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密封袋里的饼干颜色深浅不一，散发着淡淡的黄油和焦糖混合的气味，与基地里冰冷的气息格格不入。

　　她伸出手指，隔着塑料薄膜，轻轻碰了碰其中一块最焦黑的边缘。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打开密封袋，掰下最小的一块，迟疑地放入了口中。

　　饼干的口感并不完美，有些地方过硬，有些地方又有点湿软，甜味确实不重，带着浓浓的黄油香和一点点烤过头的微苦。

　　她慢慢地咀嚼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在分析某种未知物质的成分。

　　吃完那一小块后，她没有再吃第二块。而是仔细地将密封袋重新封好，然后把它放进了桌子的抽屉里，和她那寥寥无几的个人物品放在了一起。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永不融化的冰原和灰白色的天空。

　　冰冷的玻璃映出她毫无波澜的脸。

　　但在她眼底深处，那一片永恒的冻土之下，似乎有一粒微不足道的、来自陌生世界的焦糖碎屑，正在缓慢地、固执地释放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奇异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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