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命比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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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七年三月初一,宁武关陷落,总兵周遇吉力战殉国。

  这座号称“铁关”的雄隘,苦战七昼夜后终被攻破,但大顺军亦付出惨重代价,伤亡万余精锐。

  李自成在血染的关城内召集诸将,面露忧色:“此去京师俱是雄关,若皆如宁武,我军安能抵京?不如暂返陕西,以图后举。”(其实这是对的。)

  诸将沉默之际,一骑快马自北而来。

  马上骑士高举大同总兵姜镶的令旗,直驰至李自成面前滚鞍下马:“报陛下!大同总兵姜将军,特遣小人呈递降表,愿献城以降,迎大顺天军!”

  使者呈上降表,李自成展读,脸上渐露喜色。

  降表中姜镶极陈“明朝大数已终”之理,言“大同军民久慕闯王威德,愿效顺纳款”,并约以城中守军为内应。

  “好!真乃天助我也!传令三军即刻开拔,直指大同!”李自成得此降表,顿时觉得自己乃天命所归,行事当无往不利。

  三月初六,大顺军抵大同城下。

  果见城门大开,姜镶率文武官员出迎二十里,这位陕北榆林籍的明将滚鞍下马,跪献户籍粮册:“末将姜镶,恭迎闯王义师!大同全城愿归顺大顺,共图大业!”

  李自成笑谓左右:“此天助朕也!”

  遂率军入城,城中士绅百姓焚香结彩,纷纷张贴“顺民”字样相迎。

  姜镶为表忠心,暗中将不愿归降的守城将士杀害,并擒获拒不投降的大同巡抚卫景瑗。

  入城后,李自成得知巡抚卫景瑗宁死不降,被囚于海会寺,曾遣人劝降:“先生是忠义之人,若能投诚,朕必定重用。”

  然而卫景瑗毅然拒绝:“我身为朝廷重臣,岂能侍奉二主!”

  最终自缢殉国,临死前面向京师方向叩首,言“臣失封疆,死不尽罪,愿为厉鬼以报”。

  李自成闻之,亦为之感叹,下令厚葬。

  姜镶又向李自成进言:“宣府总兵王承胤已暗中遣使联络,愿效仿末将献城。”

  三月十一日,大顺军兵临宣府城下,这座号称京师屏钥的九边重镇,此刻却显得异常寂静。

  总兵王承胤早已吓破了胆,竟命亲兵将巡抚朱之冯捆绑起来,自己则率领文武官员大开城门,跪在道旁迎降。

  朱之冯虽被缚仍厉声怒骂:王承胤!你世受皇恩,怎敢背主求荣!

  接着,他又转向大顺军喝道:尔等逆贼休要猖狂,朝廷大军不日即到!

  王承胤惶恐叩首:陛下明鉴,朱巡抚执意要战,欲使满城百姓遭刀兵之祸,末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李自成见到这一幕,冷笑不语,挥鞭命人将朱之冯押下。

  是夜,朱之冯在囚室里面北叩首,泣血道:臣无能,辜负陛下重托,唯有一死以报国恩!

  遂撕衣为绳,自缢殉国。

  次日李自成得知,沉默良久,下令以礼安葬。

  就在大军开拔之际,李岩巡营归来,面带忧色地进帐禀报:陛下,臣沿途见到不少尸体,多有颈肿肤烂之状,似是染了鼠疫。

  此病传染极快,我军若继续前进恐生不测,不如暂缓进兵,待疫情稍缓?

  刘宗敏听到李岩的话,勃然变色:李将军何出此言!我军一路行来势如破竹,京师指日可下,岂能因小小疫情误了大事?

  牛金星也捋须道:天时不可失,况且将士们都盼着早日攻下京城,此刻退兵,军心必乱。

  李自成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将急切的面容,终于叹道:诸位说得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就算朕不想进兵,你们也会抬着朕,去坐皇极殿那把龙椅。

  即刻传令三军,继续前进,但命各营加强防疫,发现有患病者立即隔离。

  三月十六,大军过昌平。明陵守军早已闻风丧胆,十三陵卫所官兵集体出降,焚香跪迎道旁。

  李自成特命不得惊扰陵寝,派兵看守各陵。

  是夜,数十万大顺军驻跸沙河。

  月色如水洒遍连营,大顺皇帝率一众文武登高远望,但见东南方向灯火辉煌处,正是北京城。

  风清月明,李自成是有所感,鞭指京城对左右笑道,明日此时,朕当在那紫禁城中受百官朝贺矣!

  诸将皆喜,惟李岩、宋献策相视一眼,面露忧色,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京城,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寅时,北京城外。

  天色未明,数十万大顺军列阵于北京城外,旌旗蔽空,营垒连绵数十里。

  中军大纛下,新登帝位的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身着赭黄龙纹战袍,立马观望。

  城头旌旗严整,炮位森列,与自己预期中望风而降的景象迥异。

  他目光如炬扫过整齐的军阵,沉声道:刘将军,左翼可曾就位?

  权将军刘宗敏策马近前,抱拳道:禀陛下,左翼三万将士已列阵平则门外,步卒两万列楯车阵,骑兵五千分驻两翼,三十门火炮均已就位。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踏平此城!

  李自成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右翼。

  制将军李过立即催马上前:陛下,右翼两万五千人已陈兵彰义门外,攻城兵一万推云梯冲车,步卒一万执盾待命,骑兵五千随时策应。

  这时,中军阵前传来一阵骚动,泽侯田见秀快步走来,单膝跪地:陛下,中军四万五千人已准备就绪,老营精兵八千披甲持刃,火铳手一万列,四十门红夷大炮均已装填完毕。

  李自成缓缓策马前行,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将士。突然,他拔出佩剑,直指北京城头,声如洪钟:

  大顺的将士们!今日朕率尔等来到这北京城下,就是要问问那大明皇帝:当年陕西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那朱家皇帝的龙椅,还坐得稳不稳!

  数十万将士齐声呐喊:万岁!万岁!

  战鼓擂响,声震四野,刘宗敏亦是心潮澎湃,挥刀大喝:楯车前进!云梯跟上!

  数百辆楯车缓缓推进,每辆车后隐蔽着二十名士卒。火炮轰鸣硝烟弥漫,大战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北京城头灯火通明。崇祯皇帝朱由检身披玄甲,扶垛远眺。

  英国公张之极侍立一旁,禀报道:陛下,京城墙高四丈二尺,周四十里。

  九门均已严加防守:德胜门、安定门各驻兵八千,东直门、朝阳门各七千,西直门、阜成门各六千,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各五千。

  他继续禀报:城头配备红夷大炮四十六门,佛郎机铳三百余门,灭虏炮五百余门,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每门储备金汁二十锅,箭矢十万支。

  崇祯凝望城外连绵的火把,沉声道:传令九门守将:贼入百步,佛郎机齐射,五十步,火铳轮射,三十步,弓箭齐发。

  有敢退后者,立斩!

  ........

  战鼓声如雷鸣般擂响,沉重而压抑,仿佛敲在每个士卒的心头。

  大顺军的前阵开始动了,最先推进的是由辅兵,杂役组成的楯车阵。

  这些面黄肌瘦的汉子,推着三百余辆简陋的楯车,每辆车由十人推动,车上堆着沙袋,

  后面跟着二十名手持简陋刀枪的辅兵,他们衣衫褴褛,许多人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只有胸前挂着一块简陋的木牌。

  快!推过去!督战队在阵列后厉声呵斥,手中的鞭子抽得噼啪作响。

  楯车在泥地上艰难地前进,车轮发出吱呀的哀鸣。

  车后的辅兵们低着头,拼命推动着这简陋的屏障,箭垛上已经能看到城头明军森然的炮口。

  进至三百步!了望兵嘶声喊道。

  刘宗敏冷酷地挥下令旗:火炮齐射!

  五十门红夷大炮同时怒吼,炮口喷出数尺长的火焰,实心铁弹呼啸着砸向城墙。

  沉重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德胜门瓮城上碎石飞溅,但厚实的城砖只是留下些白痕,巍然不动。

  城头明军,立即还以颜色。

  明军炮总声嘶力竭地喝道。

  佛郎机炮率先开火,这种后装子铳的速射炮,喷射出致命的链弹——两个铁球中间连着铁链,旋转着撕裂空气,以恐怖的效率横扫大顺军前沿阵地。

  一辆正在推进的楯车被链弹击中,瞬间四分五裂,木屑混杂着血肉四处飞溅,后面的辅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旋转的铁链拦腰截断。

  残肢断臂和内脏洒了一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灭虏炮接着发出震天怒吼,这种轻便的火炮喷射出密集的霰弹。

  铁珠如雨点般洒向攻城部队,辅兵们成片倒下。许多人身上被打出无数血洞,倒在地上哀嚎。

  面对这般高效的屠杀,负责填充壕沟的杂兵们,一个个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两条腿,向后疯狂飞奔。

  继续推进!敢退后者斩!督战队厉声喝道,刀锋上还滴着血——那是一个试图后退的辅兵的血。

  嗖嗖.....箭雨如蝗,叮咬在身无片甲的杂兵身上,无数人没倒在城墙下,反被自己人肆意屠杀!

  经过死亡震慑,楯车阵重新动了起来,在伤亡中炮子翻飞的城下继续前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些楯车被炮弹击中,破碎的木料像弹片刺入血肉,使人痛不欲生,受伤的辅兵在血泊中爬行,却被后续跟上的楯车无情碾过。

  终于推进到二百步内,城头的箭矢如飞蝗般射来,三眼铳、鸟铳也开始射击,铅子呼啸着穿透单薄的衣甲。

  一个推车的辅兵被箭矢射中眼眶,惨叫着倒地,随后旁边人麻木地接过他的位置,继续推车前进。

  地上已经铺满了尸体和伤员,后来者几乎是踏着同伴的尸骨前进。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血腥味和人体烧焦的恶臭。金汁锅在城头上沸腾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刘宗敏面无表情地看着前线惨状,挥手下令:第二阵准备,让这些黔首把守城的箭矢炮子都消耗干净。

  紧接着,又一波辅兵被驱赶上前,用他们的血肉消耗明军的守城物资,真正彰显了这个丑恶世道,命比草芥。

  (感觉越往后写头皮发痒,每日能看见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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