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南京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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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玄德府邸,夜深人静,唯有书房窗棂透出摇曳的烛光,与天际疏星遥相呼应。

  书房内陈设简朴,除满架典籍外,唯有一盆墨兰静吐幽香。

  房玄德伏案疾书,眉宇紧锁笔端如刀,每一划都似承载千钧。

  忽而,他掷笔长叹,将刚写就的一段文字揉作一团,掷于一旁早已堆起小山的纸篓中。

  ——那北伐檄文,既要激起将士血勇,又要占尽天下大义,字字句句,皆需反复锤炼。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夫君,夜已深了。”

  妻子端着一盏参茶轻声而入,身后跟着睡眼惺忪、却强撑着不肯去睡的小儿子。

  孩子手中还捏着一本《春秋》,显然是在模仿父亲用功。

  “莫要扰了父亲,大事虽要紧,也需顾惜身子。”妇人柔声责备孩子,眼中却满是关切地看向丈夫。

  房玄德面色稍霁,接过茶盏,温热透过瓷壁传来。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无妨,我儿可知为父在写什么?”

  “知道!是讨伐无道昏君、帮大将军平定天下的檄文!”小儿昂头,努力显得庄重。

  房玄德闻言,疲惫一扫而空,朗声笑道:“好!我儿有志气!且去安睡,待为父写完这檄文,明日你第一个读!”

  送走妻儿书房重归寂静,房玄德深吸一口气,当他重新铺开宣纸,提笔蘸墨,霎时文思泉涌:

  “……暴明崇祯,性本昏聩,志极凶顽。拒忠谏而自塞其耳,溺宦竖而自戕其肱。

  苛政猛于虎狼,赋敛毒于蛇蝎!致令赤地千里,饿殍塞道,北虏纵横于畿辅,流寇猖獗于中原。

  神州陆沉,苍生倒悬!此皆昏君独夫之罪也!”

  “更乃效仿桀纣,弃社稷于不顾,驱太子于南都,实欲效石虎之旧事,令幼主为傀儡,使奸佞窃国柄!

  韩侂胄、贾似道之流复生于今日,江南锦绣之地,岂容此辈再污?!”

  “幸有天策上将军李公嗣炎,禀昊天之正气,承高祖之遗烈!

  龙章凤姿,天日之表。

  文韬武略,并世无双!

  坐镇南疆,布仁政而苏民困,厉兵秣马,练雄师以待天时!今躬行天罚,吊民伐罪,旌旗所指,魑魅魍魉必将望风披靡!”

  “凡我江南义士,岂无报国之心?岂忍胡尘再染?当此天命革鼎之际,正豪杰奋起之时!

  望风归顺,则章服加身,执迷相抗,则白刃加颈!檄文到日,宜速决断!扫清妖氛,共迎太平!”

  笔落,墨干。

  房玄德长吁一口气,眼中精光闪动,此文,扩可撼动人心!

  三日后,韶州城外,梅关。

  旷野之上大军云集,列成无数个整齐肃杀的方阵,刀枪的反光刺破天穹,猎猎旌旗几乎要遮住南国的天空。

  一座高大的点将台矗立军中,台上,“李”字大纛与“天策”帅旗迎风狂舞。

  时辰至,万军肃静。

  房玄德身着绯袍,手持檄文,稳步上台。

  他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坚毅而渴望的面孔,气沉丹田,开始朗读。

  他的声音起初沉浑,继而愈发高亢激昂,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二十万将士的心头。

  当读到崇祯之昏、百姓之苦时,台下传来压抑的怒吼,当盛赞李嗣炎之仁德武功、宣告东征大义时,无数眼睛亮起狂热的光芒。

  读毕,房玄德退后一步,躬身道:“恭请大将军!”

  刹那间,鼓乐齐鸣,李嗣炎自台后缓步而出。

  阳光恰好破云而出,洒落在他一身精心锻造的鎏金明光铠上,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璀璨光芒,猩红的披风在他身后如火焰般猎猎飞舞。

  那姿态威仪天成,果真如房玄德檄文中所赞——日角龙颜,天授英姿!

  他无需嘶声呐喊,通过亲卫将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狂热的力量。

  “将士们!”

  “北地已亡!崇祯无道,致使山河破碎!如今,奸佞挟持太子,盘踞南京,妄图苟延残喘!我天策府将士,承天应人,解民倒悬!”

  “此番东征,即为荡平奸逆,光复江南,再造朗朗乾坤!”

  “功业,就在眼前!富贵,凭此一刀一枪去取!”

  “三军听令!开拔!”

  “万胜!”

  “万胜!!”

  “万胜!!大将军万胜!!!”

  二十万人宛如一座被点燃的篝火,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声浪滚滚直冲云霄,仿佛连梅关的群山,都在为之震动拜服!

  翌日,岭南通往江西的各条官道上,已被这条奔腾不休的大军洪流彻底充斥。

  六十万大军(号称)的威势,绝非虚言。

  队伍蜿蜒如巨龙不见首尾,所过之处鸟兽惊散,村邑闭户。

  这条巨龙正张开它的爪牙,向着数百里外,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南京前进。

  ...............

  几乎在天策誓师于韶关的几天后,数百里外的南京城,那纸醉金迷的温柔乡,被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撕开了虚假的安宁。

  南京紫禁城,武英殿。

  檀香的青烟在殿内袅袅盘旋,却驱不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

  太子朱慈烺端坐监国位,双手按在两侧的紫檀扶手上,强迫自己维持着体统。

  他那尚存稚气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努力保持着不符年龄的沉重,下颌不自觉咬得极紧。

  殿下,文武班列无声,却泾渭分明。

  一侧,是以兵部尚书史可法、驸马都尉巩永固为首的北来众臣。

  倪元璐、李邦华、施邦曜等赫然在列,这些人历经北京危局,九死一生护太子南奔,眉宇间皆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实干气势。

  另一侧,则是以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诚意伯刘孔昭、保国公朱国弼为首的南京旧臣勋贵。

  他们衣冠楚楚,面色却惊疑不定,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狡诈盘算。

  只见史可法手持军报,面色沉凝:殿下,诸位同僚。岭南李嗣炎盘踞五省,而今已尽起贼兵号称六十万大军,水陆并进。

  其锋已破梅关,赣南州县告急,贼首更伪作檄文,以清君侧为名,行篡逆之实。

  六十万?!保国公朱国弼骇然失色。

  这...这...赣南如何能挡?应天城高池深,不如敛兵固守,以待四方勤王?话音未落,身旁几个南京官员便低声附和。

  固守?倪元璐睁开半阖的眼眸,目光如电扫过过朱国弼。

  待谁勤王?待闯贼扫平北地,还是待东虏南下!国公在北京时便主守,结果如何?

  倪元璐语带讥诮:坐视贼势蔓延,江西一失皖南必危,贼据上游,顺流而下,兼有粮饷补充,届时金陵孤城,又能守到几时?

  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蹙眉出班:倪大人此言差矣!国公乃是老成谋国,贼军势大岂可浪战?

  江西地广,正可层层设防挫其锐气,我江宁有长江天堑,水师强盛稳守方为上策,若贸然以主力前出,万一失利,动摇根本,谁负其责?

  驸马都尉巩永固忍不住抗声:吕侍郎!李逆倾巢而来,所求正是速战!

  若依侍郎之言,步步退守,岂非将江西、安徽土地人民尽数资敌?待贼尽取江淮,整合完毕,以数十万众水陆并进,所谓天堑尚能倚仗吗?

  诚意伯刘孔昭阴恻恻开口:驸马年轻,求战心切可以理解,然陛下内帑八百万两所练新军,岂可轻掷?万一野战有失,动摇社稷,其罪谁当?

  够了!

  一声沉喝打断争执。众人看去,只见都督佥事马祥麟出列,甲叶铿然。

  他先是向朱慈烺行礼,旋即转身逼视吕大器、刘孔昭等人,声如洪钟:刘爵爷、吕侍郎!末将是行伍之人,只知军情紧急!

  贼众虽号称六十万,能战之兵不过十数万,我军新练之军装备精良,粮饷充足,兼有水师之利,兵力亦不下二十万,何须畏战?

  他继续道:末将愿请命前出,率本部川兵扼守芜湖、采石矶!水师巡江,陆路于皖南赣北梯次设防,节节抗击。

  必不使贼寇轻易叩我江防!若让李逆主力轻易兵临城下,末将甘当军法!

  殿内一时寂静。北京众臣面露赞同,吕大器、刘孔昭等人脸色难看,却难以反驳。

  一直沉默的朱慈烺缓缓起身,所有朝臣的目光顿时集中过来,不知太子这是有何动作?

  年轻的太子目光扫过诸臣,最终落在马祥麟身上:马将军忠勇可嘉,方略甚妥。

  他转向身旁老太监:请父皇密诏。

  老太监捧出明黄锦盒。朱慈烺亲手取出诏书,朗声道:此乃父皇离京前所赐!

  谕:江南军事凡遇非常,可专付忠勇之将,以便宜行事,诸臣工需同心协济,不得掣肘!

  他展开诏书,看向马祥麟:马祥麟听封!

  末将在!马祥麟一愣,随即单膝跪地。

  擢升尔为太子太保、总督南京内外诸军事、挂平贼将军印!加封靖南侯!赐尚方宝剑!

  自即日起,长江上下游,江南江北所有水陆官军,皆受尔节制!

  凡临阵畏缩、奉调不力、通敌误国者,文武官员,五品以下,可先斩后奏!五品以上,许尔锁拿劾奏!

  吕大器、刘孔昭等人脸色剧变,嘴唇翕动,但看到诏书和太子目光,又感受到史可法、倪元璐等人的压力,终未敢出声。

  马祥麟重重抱拳,声音嘶哑:臣!领旨谢恩!必不负重托!叛军欲窥江左,必先跨过臣之尸骸!

  巩驸马!

  臣在!

  协理京营戎政,整饬城防,安顿民心!

  史先生,倪先生,吕侍郎!朱慈烺又看向众人目光诚恳。

  政务后勤、粮饷协调、檄文驳逆、联络诸镇,便托付诸位,值此存亡之际,望诸位捐弃成见共赴国难,若再有逡巡不前、推诿掣肘、摇惑人心者,

  他顿了顿,森然道:勿谓国法无情!

  臣等遵旨!众人躬身。

  须臾之间,一道道调兵檄文自南京发出。

  长江水师艨艟斗舰溯流而上,旌旗蔽空,各镇新军披坚执锐,星夜驰赴皖南赣北关隘。

  芜湖、采石矶、镇江诸要塞皆屯重兵,江防烽燧相望,营垒相连。

  南京城头垛口火炮森列,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战争的阴云已然笼罩了江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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