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长夜与朝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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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皇宫·慈宁宫

  更漏滴答,将子时的寂静衬得愈发深邃。

  慈宁宫寝殿内,鎏金仙鹤烛台上的明烛燃得只剩小半,柔和的光晕透过层层鲛绡帐,落在拔步床前。

  皇帝李嗣炎已卸去冠服,只着一身素白绫缎中衣,斜倚在床头软枕上,手中随意翻着一卷《盐铁论》,目光却落在虚空处。

  皇后郑祖喜坐在妆台前,正由贴身宫女卸去,发间最后一支九尾凤钗。

  如云乌发披散下来,衬得她只着了嫣红寝衣的身姿,愈显柔软。

  铜镜中映出的容颜,少了白日母仪天下的端肃,多了几分属于妻子的温婉。

  宫女动作轻巧,卸完钗环便无声敛衽,与殿内其他侍者一同悄然退至外间。

  殿门合拢的轻响过后,寝殿内便只剩下帝后二人,空气里弥漫开名贵安神香,与女子身上淡淡馨香混合的松弛气息。

  郑祖喜从妆台前起身,赤足踏在铺了厚密波斯绒毯的地上,走到床边。

  她没有立刻上去,而是伸手试了试床边小几上,温着的一盏燕窝莲子羹的温度,指尖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

  “陛下,夜深了,用些羹汤再安置吧,听说汉阳馆那边闹腾了半宿,刚刚才静下来,刘指挥使和马指挥都已递了消息进来,您……可曾烦心?”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试探,

  李嗣炎放下书卷,抬眼看向妻子。

  烛光下,她寝衣领口微松,露出一段细腻如玉的脖颈和锁骨,嫣红的颜色更衬得肌肤欺霜赛雪。

  他伸手接过瓷盏,呷了一口温热的羹汤,甘甜润滑。

  “棋子走到预定位置,执棋人何须烦心?马士英控场及时,未使事态扩散,扰了京畿安宁..算他尽责,刘离的罗网,耳目也还算清明。”

  “倒是李淏……这位‘汉城君’倒是比朕想的更果决,亲手了断念想.倒也干净,省了朝廷许多名目上的麻烦。”

  郑祖喜在他身侧坐下,带来一阵暗香浮动。

  她敏锐察觉到丈夫话语中,对李淏那的赞赏,心下了然,却不再深究朝政,只柔声道:“陛下运筹帷幄,自是算无遗策。只是这般动静,明日大朝,只怕有些耳朵灵光的,心里要犯嘀咕了。”

  她说话间,身子不着痕迹地微微倾向皇帝,寝衣柔软的布料下,曲线若隐若现。

  李嗣炎将空盏放回几上,顺手揽住了妻子纤细却柔韧的腰肢,将她带入怀中。

  温香软玉满怀,闻着淡淡蔷薇露香气的发顶,白日里因各方讯报扰乱的心绪,似乎也因此柔和了几分。

  “嘀咕便嘀咕。明日之后,‘朝鲜’二字,于我大唐,便只是地理旧称与待编之民了。”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倦意,手掌在她腰间轻轻摩挲,“倒是你,近日为春祭与内命妇诸事操劳,才是真辛苦了。”

  郑祖喜顺势依偎在他胸前,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她抬起眼眸,眼波在烛光下似含春水,语气更软:“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分,何谈辛苦……” 话未说完,余韵便消失了。

  鲛绡帐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扯落,层层叠叠的轻纱掩去了内里光影,只隐约透出纠缠的身影。

  低吟浅喘,烛火轻轻跳跃,在帐幔上投下晃动迷离的影子。

  .............

  翌日·黎明·奉天殿大朝

  寅时三刻,天色仍是漆黑,武英殿内外却已灯火通明,冠盖云集。

  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依班次肃立,鸦雀无声。

  历经昨夜汉阳馆,隐约的喧嚣与兵马调动痕迹,许多消息灵通的官员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比往日更加恭谨。

  空气仿佛凝滞,唯有殿角铜漏滴答,计算着时间。

  “陛下驾到——!”

  静鞭三响,净道之声过后,皇帝李嗣炎着玄衣纁裳十二章衮服,升御座。

  冕旒垂落,遮住深邃眸光,百官山呼舞拜,声浪在巍峨殿宇中回荡。

  朝仪按部就班进行,各部院奏事,皇帝垂询裁断,声音平稳无波。

  关于昨夜城西的任何动静,无人提及,仿佛那只是冬日寒风微不足道的呜咽。

  及至朝会中段,鸿胪寺卿出班,高唱:“宣——朝鲜国主李淏,入殿觐见!”

  殿门次第开启,一身按照大唐郡王等级改制、却刻意摒弃了所有朝鲜王室徽记,与色彩的朝服的李淏。

  手捧覆以明黄绫缎的奏匣,低眉敛目,步履沉稳,踏入这帝国权力的核心殿堂。

  他身后跟着两名手捧礼单的文官,再其后则是盛装打扮,以轻薄宫纱半遮面容的淑安公主。

  少女身姿纤细如柳,在无数道或审视、或好奇、或漠然的目光注视下微微颤抖,但依旧竭力维持着仪态,跟随父亲亦步亦趋,走向命运的丹墀。

  行至御阶之下,李淏止步,将奏匣高举过顶,继而双膝跪地,以恭顺的汉语,朗声奏道:“臣,李淏,昧死百拜,谨奏大唐皇帝陛下:

  臣本海东藩邦失国之人,蒙陛下浩荡天恩,容留金陵,赐邸赡养,得以苟全性命,恩同再造。

  然臣每念故国山河沦丧,宗庙倾颓,遗民颠沛,未尝不肝胆如焚,涕泣沾襟。

  今仰观天朝,圣德巍巍,武功赫赫,政清人和,远迈隆古,俯察臣之残族,托庇上国,实如草芥仰附日月,婴孩依恋慈亲。”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以断无转圜的刚毅:

  “臣虽愚钝,亦知《春秋》大一统之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朝鲜僻处,亦在陛下覆载之内!故臣斗胆,泣血恳请陛下垂怜,准臣率朝鲜遗民、余众,悉数内附归化,永为大唐赤子,输赋应役,世世不改!

  此非仅臣一家之愿,实乃千万流离子民求生之途!伏惟陛下,日月之明,鉴此微诚,俯允所请!”

  奏罢,他以额触地长跪不起,身后淑安公主亦深深俯拜,宫纱曳地。

  殿中一片寂静,显然绝大部分官员,是今天才得知朝鲜举国内附,虽然大唐已经在朝鲜驻军数年,但在法理上依旧是客军。

  此刻,唯有那“内附归化”四字,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众人心中激起剧烈涟漪。

  当这象征着彻底放弃国祚,融入他族的请求,以如此卑微而正式的姿态,呈于御前时。

  所带来的冲击,依然让许多老成持重的官员心下震动,目光交织间,尽是复杂感慨。

  紧接着,李淏的声音再次响起,已带哽咽:“臣……臣尚有私衷,惶恐上达天听。

  小女淑安,年齿虽稚,性情尚称温静,略习女诫。

  臣不敢以蒲柳之姿,妄希天眷,唯愿献于宫闱,使之执帚服役,聊表臣……臣暨残族,犬马恋主之诚,生生世世,永无贰心!万望陛下……悯而纳之。”

  献土之后再献骨肉,将最后一点象征性的自主,也亲手奉上,姿态低至尘埃,却也彻底斩断了所有退路。

  御座之上,李嗣炎静默片刻,无人能窥见冕旒玉珠下的眼神。

  终于,他缓缓开口,沉稳宏大响彻殿堂:“卿,深明大义,顺时应势,体恤民瘼,朕心甚慰。

  归化内附,乃顺天应人之举,既出至诚,朕自当允准。”

  称呼已悄然变化,从带距离感的“李淏”,变为略显亲近的“卿”,一字之差,意义迥然。

  “着令礼部、户部、兵部、鸿胪寺,即日会同议定朝鲜故地行政建制,户籍整理、赋役章程、边防守备等一应事宜,详拟条陈,速速奏报。”

  “李卿既忠心可嘉,朕特赐尔归命侯爵位,食邑千户,仍居金陵,以彰殊荣,原有随附臣民,着户部妥善安置,编户齐民,一视同仁。”

  接着,他看向那抹纤细身影,温和道:“既秉性柔嘉,准其入宫,礼部依制择吉日,办理纳采之仪。”

  “臣等遵旨!” 被点名的各部主官齐声出列,躬身应诺。

  “臣……李淏,叩谢陛下天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淏如释重负深深叩首,心中有种彻底放下的释然,淑安公主亦在纱后依礼谢恩,无人得见其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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