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爱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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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府书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尽最后一缕青烟,化作几星暗红的香灰。沈书言临窗而立,手中捏着一枚暖玉棋子,指腹反复摩挲着棋子温润的表面,目光却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庭院中那株被风雨打落了半树花瓣的西府海棠上。

  “公子,”贴身小厮墨砚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捧着刚沏好的碧螺春,“苏三小姐今日又去了靖王府,是靖王殿下的暗卫亲自接走的,听说在书房待了近两个时辰才出来。”

  “哦?”沈书言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惯常的温润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他们说了什么?”

  墨砚低下头,声音压得更低:“小的没敢靠近,只看到靖王殿下送三小姐出来时,亲手为她披上了披风,那眼神……”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不像是看普通臣子之女。”

  沈书言嘴角的笑意僵住了,手中的暖玉棋子“啪”地一声掉在棋盘上,惊散了原本摆好的棋局。那是他仿照苏阮喜欢的星象图摆的棋,如今却被这一声脆响打乱了所有布局。

  “知道了,”他弯腰捡起棋子,指尖冰凉,“下去吧,以后没我的吩咐,不必再报这些琐事。”

  墨砚不敢多言,躬身退下。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窗外风雨拍打海棠的声音,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沈书言走到书案前,铺开的宣纸上还未干透的墨迹,正是他刚写下的“阮”字,如今却被他烦躁地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他想起安国公府宴会上,苏阮接过他递去的桂花香囊时的感激;想起为她挡下毒针时,她眼中的惊慌与愧疚;想起伤愈后向她表明心意,她却说出“心有所属”时的坚定……一幕幕,如同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倾心,再到不惜以身犯险,可她的心,却偏偏向着那个冷酷无情、权倾朝野的靖王萧玦。凭什么?

  “凭他是皇子?凭他有权有势?”沈书言对着空荡荡的书房低语,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怨毒,“苏阮,你就这么喜欢站在云端的感觉?”

  他走到博古架前,取下一尊玉佛,那是苏琳送来的,说是能为他祈福。玉佛触手生凉,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的燥热。他想起苏琳提及萧玦时的嫉妒,想起父亲暗示他若能攀上公主之位,前程不可限量的话语,想起萧玦每次出现时,苏阮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异样光芒……

  “是啊,他是靖王,”沈书言突然笑了,笑声低沉而扭曲,“可那又如何?皇子又怎样,还不是一样会犯错,一样会……身败名裂。”

  他将玉佛重重放在桌上,走到暗格前,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匣中没有奇珍异宝,只有一叠密信,信纸边缘印着若隐若现的莲花纹样——那是他与“莲花社”秘密往来的证据。

  “莲花社”许诺他,只要扳倒萧玦,助他们找到母本碎片,他想要的一切,权力、地位、甚至苏阮……都唾手可得。起初他只是利用他们对付萧玦,可如今,看着苏阮与萧玦越走越近,那份被拒绝的屈辱和嫉妒,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萧玦,”他拿起一封密信,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夺走了我的东西,我便要你付出代价。苏阮……她终会明白,只有我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他展开信纸,上面是莲花社传来的计划——伪造萧玦与北狄通信的密函,再“不经意”地让苏阮发现。信末附着一行小字:“沈公子若能让苏三小姐深信不疑,莲花社愿助公子除去心头大患。”

  心头大患……沈书言看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是啊,萧玦不仅是他仕途上的阻碍,更是他得到苏阮的最大障碍。只要萧玦倒了,苏阮失去了依靠,自然会回到他身边。

  “来人!”他突然喊道。

  墨砚立刻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去,”沈书言将密信放回匣中,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仿佛刚才那个阴鸷的人只是错觉,“备车,我要去苏府一趟,给三小姐送些刚得的南方时新果子。”

  墨砚有些惊讶,但还是应声而去。沈书言走到镜前,整理好衣袍,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那抹阴翳再也无法掩饰。

  马车缓缓驶入苏府,沈书言提着食盒,熟门熟路地来到汀兰苑。春桃见是他,有些为难:“沈公子,我家小姐今日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哦?”沈书言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不知三小姐患了何症?我这里有上好的人参,正好给三小姐补补身子。”他说着,便要往里走。

  就在这时,苏阮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春桃,让沈公子进来吧。”

  沈书言心中一喜,脸上却更加关切:“三小姐可好些了?在下听闻小姐去了靖王府,还以为……”

  苏阮坐在窗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手中把玩着一枚星芒石拓片。她看着沈书言,想起萧玦书房里的糖纸戒指,想起他母妃的遗物,心中百感交集。眼前的沈书言依旧温柔体贴,可她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坦然接受。

  “有劳公子挂心,只是有些头晕,”苏阮示意春桃接过食盒,“公子不必破费。”

  沈书言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拓片上,笑容微不可察地一僵:“三小姐又在研究这些星象图?当心伤了眼睛。”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近日京中传言,靖王殿下似乎与北狄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三小姐与他走得近,可要多加小心。”

  苏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公子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哎,三小姐总是这样不信人,”沈书言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委屈,“我也是担心你。你想啊,靖王殿下手握兵权,又深得圣上信任,若是真有不臣之心……”他顿了顿,观察着苏阮的反应,“前几日,我还听说有人在他书房发现了与北狄通信的密函呢,只是被他压下去了。”

  这正是莲花社计划的第一步——散布谣言,动摇苏阮对萧玦的信任。沈书言看着苏阮微蹙的眉头,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痛心疾首:“三小姐,不是我多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野心勃勃的皇子?你一个弱女子,可不能被他利用了去。”

  苏阮沉默了。她想起萧玦在镇邪庙的奋不顾身,想起他在雨夜的温柔守护,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通敌叛国联系起来。可沈书言语气真挚,眼神关切,又让她不得不心生疑窦。

  “公子的好意,苏阮心领了,”苏阮收回目光,“至于殿下为人,苏阮自有判断。”

  沈书言见她并未完全相信,心中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再逼得太紧。他知道,种子已经埋下,只需要耐心等待它发芽。

  “三小姐心里有数就好,”他站起身,“那在下就不打扰了,三小姐好好休息。”

  送走沈书言,苏阮看着桌上的南方果子,只觉得一阵反胃。沈书言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她不相信萧玦会通敌,但沈书言为何要特意提起?难道真如萧玦所说,莲花社要动手了?

  而此刻的沈府书房,沈书言正对着一面铜镜,缓缓卸下脸上的温和面具。镜中的男子,眼中充满了嫉妒、怨毒和野心,再也不见半分往日的温润。

  “苏阮,”他抚摸着镜中自己的脸,嘴角勾起扭曲的弧度,“你会相信我的,一定会。等萧玦倒台,你就会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良人。”

  他走到书桌前,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信笺上写下几行字,那是模仿萧玦笔迹的练习。每一个笔画,都带着他对萧玦的恨意,对苏阮的执念,以及对权力的渴望。

  黑化的种子,在嫉妒的浇灌下,已然破土而出,长出了狰狞的藤蔓。沈书言的笑容越来越阴冷,窗外的风雨也越来越大,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京城的风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正是他和他曾经爱过,如今却要亲手摧毁的人——苏阮,以及他势必要扳倒的对手——萧玦。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早已落入了萧玦暗卫的眼中。靖王府的书房里,萧玦看着密报上“沈书言散布谣言,疑似与莲花社勾结”的字样,墨眸中寒光一闪,手中的狼毫笔在宣纸上留下一道浓重的墨痕。

  “终于忍不住了吗?”萧玦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沈书言,你这步棋,下得太急了。”

  他抬起头,望向苏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苏阮,你可千万不要被蒙蔽。

  七月流火,京城的暑气蒸腾如沸。沈书言站在吏部公署的廊下,看着手中刚拟好的公文,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公文内容是弹劾靖王萧玦主持的河工款项使用不明,措辞严谨,引经据典,看似公正不阿,实则每一个数据都经过精心篡改,将原本清晰的账目搅成了一锅浑水。

  “公子,都按您的吩咐,将河工局的老陈头买通了,证词也已备好。”小厮墨砚低声禀报,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只是……这样做会不会太……”

  “太什么?”沈书言转过身,阳光透过葡萄架洒在他脸上,明明是温和的笑容,眼底却毫无暖意,“成王败寇,自古如此。靖王挡了我的路,我自然要让他知道,得罪我沈书言的下场。”

  他将公文递给墨砚:“送去通政司,记住,要让言官们‘恰好’看到其中的漏洞。”

  墨砚不敢多言,躬身退下。沈书言望着他的背影,笑容渐冷。这只是第一步,他要做的,是让萧玦从云端跌落,让苏阮看清那个男人冷酷无情的真面目。

  几日后,京中突然流传起靖王萧玦克扣河工款项、中饱私囊的流言。起初只是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很快便传到了朝堂之上。言官们本就对萧玦权势日盛心怀不满,如今有了“证据”,纷纷上奏弹劾,一时间,萧玦陷入了舆论的漩涡。

  苏阮在汀兰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研究从镇邪庙拓下的星芒壁画。春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外面都在说靖王殿下克扣河工款呢!还有人说亲眼看见殿下的亲信去了北狄人的商铺……”

  “啪嗒”一声,苏阮手中的拓片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心乱如麻。克扣河工款?通敌?这怎么可能!她想起萧玦在镇邪庙为她挡毒针的决绝,想起他在雨夜中护着她的温柔,那个男人虽然冷峻,却绝非贪赃枉法之辈。

  “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陷害!”苏阮喃喃自语,却又想起沈书言前几日特意提起的“北狄往来”,心中不由得一沉。

  就在这时,沈书言不请自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三小姐,我听说了外面的传言,特来看看你。”他看到苏阮苍白的脸色,故作痛心,“唉,我早就提醒过三小姐,靖王殿下权势太大,难免招人嫉恨,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沈公子也觉得是诬陷?”苏阮急切地问。

  沈书言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语重心长:“三小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他顿了顿,似有犹豫,“我昨天倒是在城西码头,看到靖王殿下的亲卫队长进了一家南货铺,那家铺子的老板,据说与北狄商人有往来。”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苏阮心上。她想起萧玦的亲卫队长,那人确实武艺高强,常伴萧玦左右。难道……萧玦真的……

  “不会的……”苏阮喃喃道,却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沈书言看着她动摇的神情,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温柔:“三小姐,我知道你对靖王殿下……但如今证据渐显,你还是要保重自己,别被牵连进去才好。”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这是我特意为你求的平安符,你戴着,万事小心。”

  苏阮接过香囊,触手温热,却只觉得一阵寒意。沈书言的关心无懈可击,可她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萧玦在书房中,指着糖纸戒指陨石时的郑重神情。那个男人或许不善言辞,却从不说谎。

  “多谢公子,”苏阮收起香囊,语气却有些疏离,“我相信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我会查清楚的。”

  沈书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掩饰过去:“三小姐有心了,只是此事牵涉甚广,你一个女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送走沈书言,苏阮立刻让春桃去打听城西码头的南货铺。春桃很快回报:“小姐,那家铺子确实叫‘福记南货’,老板是个外地人,平日里看着挺本分的,只是半个月前突然关了门,人也不见了。”

  关了门?苏阮心中疑窦更深。如果真有问题,萧玦的亲卫队长为何会去一家关了门的铺子?这其中必有蹊跷。

  与此同时,靖王府书房内,萧玦看着暗卫送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沈书言买通河工局老陈头、伪造证词的全过程,以及他在苏阮面前刻意引导的对话。

  “沈书言……”萧玦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中的狼毫笔在宣纸上划出一道锐利的墨痕,“看来,他是等不及要跳出来了。”

  “王爷,沈书言此举意在离间您与苏三小姐,同时借河工案打击您的声望。”暗卫沉声禀报,“要不要属下……”

  “不必,”萧玦放下笔,墨眸中寒光闪烁,“他想玩,本王就陪他玩玩。去告诉河工局的人,把账目明细整理清楚,本王要亲自去户部对账。另外,查查那个‘福记南货铺’,看看沈书言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是!”

  暗卫退下后,萧玦走到窗边,望着苏府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苏阮此刻必定心存疑虑,沈书言的步步紧逼,让他们本就脆弱的信任面临考验。

  “苏阮,”他低声自语,“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几日后,萧玦亲自前往户部对账,将河工款项的每一笔支出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谓的“账目不明”不过是沈书言篡改了小数点后的数字,故意制造混乱。言官们见证据确凿,纷纷闭嘴。

  然而,沈书言的手段并未就此停止。他见河工案未能扳倒萧玦,便将矛头转向了萧玦负责的边境马政。他买通了军中一个小校,让其在运送军马时“意外”丢失了一批战马,然后将责任推到萧玦调度不力上。

  更恶毒的是,他派人将一封伪造的、萧玦与北狄将领通信的密函,“不小心”遗落在了苏阮常去的慈安寺香案上。

  那日,苏阮为求心安,前往慈安寺上香,在香案下捡到了那封密函。信封上是萧玦亲卫的火漆印,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却让她如坠冰窟——信中言辞暧昧,约定以战马换取北狄的玉石,俨然一副通敌卖国的模样。

  “不……这不是真的……”苏阮浑身冰凉,几乎站立不稳。火漆印、萧玦的笔迹(虽然是模仿的,但极为相似),还有那熟悉的行文风格……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恰在此时,沈书言也来到了慈安寺,看到苏阮手中的密函,故作震惊:“三小姐,这是……”

  苏阮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痛苦与迷茫:“沈公子,你看这……”

  沈书言接过密函,看了几眼,脸色凝重:“天哪!这……这怎么可能!不过……”他皱着眉,“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我确实看到靖王殿下的亲卫往城外送过几个大箱子,说是给军中的补给,难道……”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苏阮只觉得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她想起萧玦在书房中对她的坦诚,想起他为她挡下的危险,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接近她,只是为了利用她?

  “三小姐,你没事吧?”沈书言连忙扶住她,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不管怎样,这密函太危险了,你快把它交给我,我去禀报父亲,让他处理。”

  苏阮猛地推开他,紧紧攥着密函,摇头:“不,我要亲自去问殿下!我要听他亲口解释!”

  “三小姐不可!”沈书言急忙阻止,“如今证据确凿,您去了只会自投罗网!靖王殿下是什么人?他岂会承认?万一他恼羞成怒……”

  苏阮看着沈书言急切的神情,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丝清明。沈书言为什么总是在她怀疑萧玦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每次“证据”都来得如此“巧合”?

  “公子的好意,苏阮心领了,”苏阮深吸一口气,将密函收进袖中,“但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弄清楚。”

  她说完,不顾沈书言的阻拦,转身离开了慈安寺。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萧玦,但她知道,她不能仅凭一封来历不明的密函,就否定那个在她异世生涯中,给予她最多温暖和依靠的男人。

  沈书言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苏阮,你终究还是不信他。也好,这样,你才会彻底回到我身边。

  他抬起头,望向靖王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萧玦,这只是开始,我会让你失去一切,包括你最在意的那个人。

  而此刻的苏阮,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头,手中紧握着那封沉甸甸的密函,心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她爱萧玦,信任他,但眼前的“铁证”却像一把刀,插在她心上。沈书言的步步紧逼,让她与萧玦之间的信任裂痕越来越大,而她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沈书言黑化后,精心策划的阴谋的开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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