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记忆的拼图

　　巴黎深秋的雨连绵不绝，将拉雪兹神父公墓浇成一片湿漉漉的墨绿色。苏清鸢跟着顾烬严走进一座废弃的礼拜堂，彩色玻璃早已破碎，唯有耶稣像的残躯在雨幕中沉默注视。顾烬严推开锈蚀的铁门，门后不是墓碑，而是通往地下的旋转楼梯。

　　“姐姐，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他回头，红瞳在昏暗光线下像两簇跳动的磷火。

　　楼梯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室，天花板垂落着蛛网，中央却一尘不染——整面墙都是监控屏幕，播放着苏清鸢从童年到现在的影像，角落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她丢失的发带、中学课本，甚至还有她在伦敦公寓的备用钥匙。

　　“顾烬严，你……”苏清鸢后退一步，撞在一个玻璃展柜上。里面放着一件烧焦的实验服，左胸位置绣着褪色的编号：07。

　　“喜欢吗？”顾烬严走到她身后，指尖划过展柜玻璃，“这是我从研究所废墟里找到的。”他按下开关，天花板突然亮起，投影灯将地面照成研究所的虚拟场景——铁笼、手术台、墙上的基因图谱在蓝光中闪烁。

　　苏清鸢捂住嘴，童年噩梦般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红发男孩被绑在手术台上的哭喊、自己躲在通风管道里看到的猩红编号“07”。

　　“姐姐想起来了？”顾烬严拿起一张泛黄的合照，照片上是五岁的她和一个瘦弱的红发男孩，背景是研究所的花园。她穿着蕾丝裙，手里拿着棒棒糖伸向男孩，而男孩警惕地看着镜头，手腕上缠着绷带。

　　“我是英国伯爵的私生女，对不对？”苏清鸢的声音颤抖，“当年母亲把我送到研究所，是为了让我当‘基因容器’。”

　　顾烬严将照片塞进她手里，指尖用力到泛白：“姐姐是贵族私生女，而我是被遗弃的实验体7号。”他指向墙上的基因图谱，“‘方舟计划’想创造完美的基因容器，而姐姐的hLA抗原是唯一适配者。”

　　投影灯突然切换，播放起火海的监控录像。年幼的她抱着红发男孩冲出实验室，男孩手臂上的“07”在火光中泛着血光。“是我把唯一的氧气瓶给了你。”苏清鸢捂住脸，泪水滑落，“所以你才一直找我……”

　　“不止是找你。”顾烬严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的疤痕上，“姐姐知道吗？那场火是我放的。”他的红瞳里燃着疯狂的光，“我杀了所有想把你改造成‘容器’的人，带着姐姐的发带逃了十五年。”

　　苏清鸢猛地抬头，看到玻璃柜里自己幼时的发带，边缘还沾着灰烬。“所以母亲的信是真的，苏家祖母调换我们的身份，只是为了利用我……”

　　“利用？”顾烬严低笑，突然撕碎自己的衬衫，露出满是实验疤痕的后背，“姐姐看看这些！他们在我身上做了三百八十二次实验，只为了让我成为控制你的‘锚点’！”他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蹙眉，“而姐姐的血，是唯一能缓解排异反应的药。”

　　投影灯再次切换，屏幕上出现“方舟计划”的最终报告：【实验体07与容器苏清鸢形成共生绑定，容器血液可抑制实验体神经损伤】。苏清鸢看着报告上自己的名字，想起顾烬严的“幽闭依存症”，终于明白他的病为何与自己的生物信息素绑定。

　　“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被设计好的。”她瘫坐在地，看着满地的实验报告，“你接近我，不是因为爱，是因为我能治你的病。”

　　顾烬严突然跪在她面前，掌心朝上剖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滴在她手背：“是，也不是。”他用染血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红瞳里翻涌着偏执的深情，“实验让我依赖姐姐的血，但爱让我想把姐姐锁在身边。”

　　地下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屏幕上弹出海外加密邮件——正是寄来红发男人录像的Ip地址。顾烬严猛地站起，红瞳骤然收缩：“那个男人……他还活着。”

　　苏清鸢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顾烬严，他到底是谁？！”

　　顾烬严甩开她的手，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地下室开始注入淡蓝色的气体。“姐姐不需要知道。”他的声音冰冷，“你只需要记得，”他托起她的后脑，强行吻住她，血的味道混着雪松香水涌入她口中，“你是我从火海里抢来的，只能属于我。”

　　麻醉气体让苏清鸢意识模糊，她看着顾烬严红瞳里自己的倒影，终于拼凑出完整的记忆拼图：贵族私生女与实验体的宿命纠缠，基因实验的罪恶，火海中的救赎与毁灭。而现在，那个红发男人的存在，像一块缺失的拼图，即将揭开更黑暗的真相。

　　当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顾烬严在她耳边低语：“姐姐，等我杀了他，就带你回研究所，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

　　地下室的门缓缓关闭，将两人的身影吞没在蓝光中。苏清鸢的记忆拼图已经完成，却发现自己站在更凶险的悬崖边——顾烬严的偏执，实验的真相，以及那个神秘红发男人的身份，像三把利刃，即将划破她与顾烬严之间最后一层脆弱的平衡。而那座名为“记忆”的拼图，每一块都浸透着血与火的过往，指引着他们走向更黑暗的未来。

　　暴雨如注，将巴黎西郊的废弃庄园浇成一片泽国。苏清鸢被顾烬严禁锢在悬浮于湖面的玻璃穹顶下，透过剔透的水晶墙壁，能看见远处一道由数万块棱镜搭建的透明建筑正在暴雨中成型——那是顾烬严用七十二小时为她建造的“水晶囚笼”。

　　“喜欢吗？”顾烬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雨水的潮气。他浑身湿透，黑色衬衫紧贴着苍白胸膛，发梢滴落的水珠混着未愈合的掌心伤口渗出的血，在地板上汇成暗红的溪流。

　　苏清鸢看着那座在雷暴中折射出妖异光芒的建筑，想起地下室里的实验报告——每一块棱镜都内置了生物信息素捕捉器，能24小时循环过滤她的气味，确保顾烬严的“依存症”不会发作。“这就是你说的‘家’？”她的声音冰冷，指尖划过玻璃上凝结的水雾。

　　顾烬严突然从身后抱住她，滚烫的脸颊贴在她颈间的项圈上，像一头受伤的兽。“是我们的家。”他的舌尖舔过她耳垂，尝到雨水的冰凉，“姐姐知道吗？建这座笼子时，我一直在想，”他顿了顿，掌心的伤口在她后腰碾出血痕，“想把姐姐锁在里面，这样就没人能看见了。”

　　苏清鸢猛地挣脱，看着他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你又自残！”

　　“为了姐姐，疼也值得。”顾烬严笑了，任由鲜血滴在她裙摆上，“当年在研究所，姐姐把氧气面罩给我时，我的手也在流血。”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位置，“现在，该我把心脏剖给姐姐了。”

　　湖面突然炸开一道闪电，照亮水晶囚笼的全貌。苏清鸢看见穹顶中央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铂金圆环，上面刻着她的生辰石，而地面镶嵌的棱镜正缓缓旋转，将她的倒影碎成无数片。“你想把我关在里面，像养鸟一样？”

　　“姐姐是凤凰，”顾烬严单膝跪地，红瞳在闪电中亮得吓人，“而我是囚住凤凰的灰烬。”他举起流血的掌心，像献祭般呈上，“姐姐的血救了我的命，现在，我的灵魂也该属于你。”

　　暴雨突然加大，水晶囚笼的自动门缓缓打开，喷出淡蓝色的气体——那是能稳定他神经的镇定剂。苏清鸢后退半步，却被顾烬严抓住脚踝：“姐姐怕了？”他仰头看她，雨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怕我像杀沈曼琪那样杀了那个红发男人？”

　　红发男人——这个名字像针一样刺痛她。录像里的温和笑容与顾烬严疯狂的红瞳重叠，让她不寒而栗。“他到底是谁？！”

　　顾烬严突然笑了，笑声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凄厉。“他是……”他猛地起身，将她扛在肩上冲进水晶囚笼，“是妄图抢走姐姐的贼！”穹顶瞬间合拢，棱镜将雷暴的光折射成无数利剑，刺得她睁不开眼。

　　“放开我！”苏清鸢捶打着他的后背，却触到一片狰狞的疤痕——那是研究所的灼烧痕迹。

　　顾烬严将她按在中央的铂金圆环下，用铁链锁住她的手腕。“姐姐听着，”他扯开她的衣领，舌尖舔过她锁骨上的咬痕，“在我找到他之前，”他的指尖划过她腕间的脉搏，“姐姐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水晶囚笼开始注入她的雪松香水，混合着顾烬严血液的铁锈味，形成令人窒息的气息。苏清鸢看着他红瞳里自己被囚禁的倒影，突然想起地下室的合照——照片上的红发男孩眼神清澈，而眼前的男人眼底只剩疯狂的占有欲。

　　“顾烬严，”她的声音颤抖，“你真的爱过我吗？还是只爱你的‘药’？”

　　顾烬严的动作顿住，红瞳里的火焰骤然熄灭。他缓缓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胸口，像个迷路的孩子。“第一次在认亲宴闻到姐姐的雪松味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脆弱，“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药了。”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上，“但现在，这里疼的时候，只有姐姐的拥抱能治。”

　　暴雨拍打着水晶墙壁，将两人的身影隔绝在世界之外。苏清鸢感受着他掌心的血迹透过裙摆渗到皮肤，突然发现他手腕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样——“07”。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带着实验体的烙印，像带着她给他的枷锁。

　　“姐姐，”顾烬严抬起头，红瞳里闪烁着泪光，“别再问那个男人了，”他吻去她脸颊上的雨水，“不然我会忍不住，把巴黎烧成灰烬。”

　　水晶囚笼的灯光突然切换成研究所的蓝光，墙壁上开始播放他们儿时的监控录像：她把棒棒糖递给铁笼里的红发男孩，男孩第一次露出笑容。苏清鸢看着录像里自己纯真的笑脸，再看看眼前这个用偏执和鲜血为她建造牢笼的男人，泪水终于滑落。

　　“顾烬严，”她轻声说，“你放我出去，我就不问了。”

　　顾烬严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姐姐知道吗？”他用染血的指尖梳理她的头发，“这座笼子没有钥匙，”他指向穹顶中央的生辰石，“唯一的开关，在姐姐的心脏里。”

　　暴雨越来越大，水晶囚笼在湖面上轻轻摇晃，像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孤舟。苏清鸢看着顾烬严眼中交织的疯狂与深情，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用最极端的方式告白——他的爱，是囚禁，是占有，是哪怕毁灭世界也要将她锁在身边的偏执。

　　而她，作为这场病娇告白的唯一听众，早已在劫难逃。水晶囚笼外的世界正在崩塌，而笼内的两人，注定要在彼此的血与泪中，溺死于这场以爱为名的滔天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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