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八线

　　第二天清晨，林微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

　　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姑姑家住了一晚。想起昨天在学校遇到的陆泽，她的脸颊不自觉地发烫，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她想早点去学校，好像这样就能多跟那个嘴硬心软的同桌待一会儿。

　　姑姑已经做好了早餐，是南方常见的白粥配小菜。林微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粥，脑子里却忍不住回想昨天的事：陆泽替她怼走起哄的同学，偷偷给她写解题步骤，还有那颗带着薄荷香的糖……越想，心里越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

　　“小微，发什么呆呢？粥都要凉了。”姑姑笑着敲了敲她的碗沿，“是不是在想新学校的事？”

　　林微赶紧低下头，舀了一勺粥塞进嘴里，含糊地说：“没……没有，就是在想今天要带什么课本。”

　　姑姑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没点破，只是笑着说：“别太紧张，慢慢来，总能适应的。对了，今天可能会变天，记得带把伞。”

　　“嗯，知道了。”林微点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她背着书包出门时，天才刚亮透。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林微沿着路边慢慢走，路过早餐摊时，看到有卖红糖馒头的——昨天她好像在教室听到陆泽跟同桌说想吃甜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零花钱买了两个，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生怕被压坏。

　　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还没几个人。林微走到最后一排，却发现陆泽已经到了。他还是趴在桌上睡觉，侧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阳光透过窗户，刚好落在他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看起来比平时少了点戾气，多了点柔和。

　　林微放轻脚步，慢慢拉开椅子坐下。她偷偷看了眼陆泽，见他没醒，才从书包里拿出那两个红糖馒头，放在自己的桌角，想着等他醒了再给他。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轻，陆泽一直没醒。直到上课铃响，他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眼神还有点惺忪。看到林微已经坐在旁边，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来了？”

　　“嗯。”林微点点头，心跳又开始加速，赶紧把目光转向课本，不敢看他。

　　陆泽也没再多说，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却没翻开，而是从笔袋里掏出一把尺子，放在课桌中间，然后用粉笔在桌面上划了一道线。

　　粉笔划过桌面的“吱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林微疑惑地转过头，看着那条从课桌这头划到那头的直线，不解地问：“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三八线。”陆泽把尺子收起来，拍了拍桌面上的粉笔灰，语气很认真，“以后你的东西别过这条线，我的也不过去，省得麻烦。”

　　林微愣住了。她以前在南方上学时，也见过同学画三八线，可大多是闹着玩的，没想到陆泽会这么认真地划出来。她看着那条笔直的线，心里有点委屈，小声说：“我……我不会占你地方的。”

　　“谁知道呢。”陆泽瞥了她一眼，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东西那么多，万一不小心越界了怎么办？先划好线，省得以后吵架。”

　　林微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桌角的课本。她知道陆泽可能不是故意要凶她，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明明昨天他还帮了自己，怎么今天就突然划起三八线了？

　　第一节是语文课，老师在讲台上念课文，声音抑扬顿挫。林微拿出笔记本，认真地记着笔记。她的字写得很小，笔记本放在桌角，刚好靠近那条三八线。写着写着，她的胳膊不小心越了过去，手肘碰到了陆泽的课本。

　　林微心里一紧，赶紧把胳膊收回来，抬头看陆泽的反应。

　　陆泽正盯着黑板，好像没注意到。可就在林微松了口气，准备继续记笔记时，他突然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越界了。”

　　林微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下次注意点。”陆泽没看她，语气还是淡淡的，可林微总觉得他的话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

　　接下来的半节课，林微都格外小心，生怕自己的东西再越界。可她的笔记本太小，记笔记时需要不断调整位置，好几次都差点碰到那条线，吓得她赶紧缩回来。陆泽就坐在旁边，看似在认真听课，可每当林微快要越界时，他总会及时提醒，语气不算凶，却让林微更加紧张。

　　直到课间休息，老师刚走出教室，林微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点酸的胳膊。她看着桌中间的三八线，心里还是有点委屈，忍不住小声嘀咕：“画个三八线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吗……”

　　“你说什么？”陆泽刚好听到，转过头看着她，挑眉问。

　　“没……没什么。”林微赶紧摇摇头，不敢再说话。

　　陆泽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突然笑了。他的笑和平时不一样，不是那种带着嘲讽的冷笑，而是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带着点笑意，看起来有点可爱。林微愣住了，看着他的笑容，心跳又开始加速。

　　“笨蛋。”陆泽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轻，“跟你闹着玩的，你还真信了？”

　　林微懵了：“闹着玩的？”

　　“不然呢？”陆泽把桌面上的三八线用手擦掉，粉笔灰沾了他一手，“你以为我真这么小气，连点地方都不肯让你？”

　　林微看着他手背上的粉笔灰，又看了看被擦掉的三八线，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好意思。她低下头，小声说：“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陆泽拿起纸巾擦了擦手，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就是看你昨天那么紧张，逗逗你而已。”

　　林微抬起头，看着陆泽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睫毛映得长长的。她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很凶的同桌，其实一点都不坏，甚至还有点幼稚。

　　第二节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公式，粉笔灰簌簌地往下掉。林微坐在窗边，刚好对着粉笔灰飘落的方向。一阵风吹进来，粉笔灰全吹到了她的脸上，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眼睛也被呛得有点发红。

　　陆泽正在低头玩手机，听到她的咳嗽声，立刻抬起头。看到林微皱着眉，用手扇着面前的粉笔灰，眼睛红红的，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没说话，只是悄悄伸出手，抓住了窗户的把手，慢慢把窗户往旁边推了一点。风的方向变了，粉笔灰不再往林微这边飘，她的咳嗽也渐渐停了下来。

　　林微不知道是陆泽开了窗户，还以为是风自己变了方向。她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陆泽，发现他又低头玩起了手机，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林微的心里，却突然暖暖的。她想起刚才陆泽悄悄开窗的动作，想起昨天他替自己怼走起哄的同学，想起他给自己写的解题步骤……原来，他一直在默默照顾自己，只是从来不说。

　　数学课快结束时，老师布置了一道练习题，让大家在课堂上做完。林微看着题目，皱起了眉头——这道题有点难，她想了半天都没思路。她偷偷看了眼陆泽，发现他已经做完了，正在低头玩手机。

　　犹豫了很久，林微还是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陆泽的胳膊：“那个……这道题，你会做吗？”

　　陆泽抬起头，看了眼她的作业本，然后把自己的练习册往她那边推了推，刚好越过了刚才划三八线的地方。“自己看。”他说，语气很随意。

　　林微赶紧把他的练习册拉过来，认真地看着上面的解题步骤。陆泽的字写得很潦草，却很清晰，每一步都标注得很详细。她看着看着，突然明白了思路，赶紧拿起笔，在自己的作业本上写了起来。

　　等她写完，抬头想把练习册还给陆泽时，却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林微的心跳一下子漏了一拍，赶紧把练习册递给他，小声说：“谢谢你。”

　　“别自作多情。”陆泽接过练习册，随手扔在桌角，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就是嫌你老盯着我，影响我玩手机。”

　　林微知道他是嘴硬，却没戳破，只是偷偷笑了笑。她从书包里拿出早上买的红糖馒头，放在陆泽的桌角，小声说：“这个……给你吃。我早上路过早餐摊，看到卖这个，就买了两个。”

　　陆泽愣了一下，看着桌角的红糖馒头，又看了看林微。她的脸红红的，眼睛里带着点期待，好像很怕他拒绝。

　　他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红糖的甜味在嘴里散开，不算特别甜，却很暖。他很久没吃过这种馒头了，小时候奶奶经常给他做，后来奶奶走了，就再也没人给过他这种味道。

　　“怎么样？好吃吗？”林微紧张地问。

　　“还行吧。”陆泽嚼着馒头，语气还是淡淡的，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下次别买了，浪费钱。”

　　“不浪费。”林微摇摇头，笑得眼睛都弯了，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你喜欢吃就好。”

　　陆泽看着她的梨涡，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吃馒头，不敢再看她。阳光落在林微的脸上，把她的梨涡映得格外明显，像两颗小小的糖，甜得他心里都软了。

　　下午的课，林微听得很认真。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她会悄悄问陆泽，他虽然嘴上说着“笨蛋，这都不会”，却会耐心地给她讲解。两人之间的三八线早就被忘记了，陆泽的课本偶尔会越到林微这边，她的笔记本也会不小心放在他的桌角，可谁都没有在意。

　　快放学的时候，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看起来像是要下雨。林微想起姑姑早上让她带伞，可她早上走得太急，忘记了。她皱着眉，看着窗外的乌云，有点担心——等会儿怎么回家啊？

　　陆泽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收拾书包的时候，故意说：“今天好像要下雨，没带伞的话，等会儿就得淋雨了。”

　　林微点点头，小声说：“我……我忘记带了。”

　　“活该。”陆泽嘴上这么说，却把自己的伞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桌角，“不过，我今天顺路，可以带你一段。”

　　林微愣住了：“顺路？你家不是在相反的方向吗？”昨天放学她看到陆泽往左边走，而她姑姑家在右边。

　　“谁说我今天回家了？”陆泽把书包甩到肩上，语气很随意，“我等会儿要去前面的书店买本书，刚好顺路。”

　　林微知道他是在找借口，心里却暖暖的。她看着陆泽手里的伞，又看了看他的脸，小声说：“谢谢你。”

　　“别谢我，我就是怕你淋雨感冒了，明天没法上课，影响我听课。”陆泽说完，转身就往教室外走。

　　林微赶紧拿起书包，跟在他后面。走出教室的时候，雨点已经开始往下掉，淅淅沥沥的，打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陆泽撑开伞，递给林微：“拿着。”

　　“不用，你撑吧。”林微摇摇头，“我跟在你旁边就好。”

　　陆泽没再说话，只是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一点，然后率先走进了雨里。林微赶紧跟上去，走在他身边。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林微偷偷看了眼陆泽，发现他的半边肩膀都露在伞外，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校服外套。

　　“你把伞往你那边挪一点吧，你肩膀都湿了。”林微小声说。

　　“没事，我火力旺，不怕淋。”陆泽说完，又把伞往她那边挪了挪，“你别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别淋感冒了。”

　　林微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尽量让伞能遮住他一点。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掉，落在两人的脚边。林微看着陆泽被打湿的肩膀，心里暖暖的，好像连下雨的天气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走到书店门口时，陆泽停下脚步，对林微说：“你从这里往前走，再拐个弯就到你姑姑家了吧？”

　　“嗯。”林微点点头，“你不去书店吗？”

　　“不了，突然不想去了。”陆泽把伞递给她，“你拿着伞走吧，我等会儿有人来接。”

　　“那你怎么办？”林微看着他，有点担心。

　　“放心，我没事。”陆泽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快走吧，不然雨该下大了。”

　　林微接过伞，看着陆泽的脸，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只化作一句：“那……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笨蛋。”陆泽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转身就往雨里跑。

　　林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里，手里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伞，心里暖暖的。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雨，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同桌，好像也不错。

　　她撑开伞，慢慢往姑姑家走。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可林微的心里，却满是甜意。她想起陆泽划的三八线，想起他偷偷开的窗户，想起他给她的红糖馒头，还有他倾斜的伞……原来，这个看起来很凶的校霸，其实比谁都温柔。

　　回到姑姑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林微把伞收好，挂在门口。姑姑看到她回来，笑着问：“没淋雨吧？我还担心你没带伞呢。”

　　“没有，同桌送我回来的。”林微坐在沙发上，想起陆泽，忍不住笑了起来。

　　姑姑看着她的样子，也笑了：“看来，你已经找到朋友了？”

　　“嗯。”林微点点头，眼睛里满是笑意，“他是个很好的人。”

　　那天晚上，林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陆泽的笑容，想起他的关心，想起他的嘴硬心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烫烫的。她知道，自己好像对这个同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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