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欺负

　　周三的上午总带着点昏昏欲睡的倦意。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斜斜地落在课桌上，把粉笔灰照得像细碎的金粉。林微把笔记本摊开在面前，指尖捏着铅笔，正跟着语文老师的节奏，认真记着古诗的注解——这笔记本是她从南方带来的，封面印着淡蓝色的小雏菊，里面还夹着几张她画的速写草稿，有老家巷口的老槐树，也有前几天偷偷画的、陆泽趴在桌上睡觉的侧影。

　　突然，前排传来“哗啦”一声响，紧接着是液体泼洒的声音。林微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猛地撞了她的胳膊肘，随即一股淡淡的墨水味飘了过来。她抬头一看，前排的女生正慌慌张张地收拾着打翻的墨水瓶，黑色的墨水已经顺着课桌边缘流下来，朝着她的笔记本淌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生急得快哭了，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可墨水已经漫过了课桌的缝隙，眼看就要沾到林微的笔记本。

　　林微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把笔记本往回拉，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飞快地把她的笔记本往旁边一扯，同时用自己的课本挡在了课桌边缘。黑色的墨水瞬间浸透了那本课本的封面，在蓝色的封面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印记，而她的笔记本，只被溅到了一点点墨渍，封面上的小雏菊还好好的。

　　林微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是陆泽。他皱着眉，把被墨水弄脏的课本往自己那边挪了挪，语气带着点不耐烦：“慌什么？墨水都快淹到你本子了。”

　　“我……”林微刚想道谢，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刚才陆泽扯笔记本的时候太急，笔记本的边角被扯得有点皱，好几页纸都卷了起来，里面夹着的速写草稿也露了出来，其中一张画着他侧影的草稿，边缘还被蹭到了一点墨渍。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笔记本是她最宝贝的东西，里面不仅有笔记，还有她偷偷画的画，现在却被弄皱了，连画稿都沾了墨。她抬头看向陆泽，见他还皱着眉，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弄皱了她的本子，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小声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的本子都皱了。”

　　陆泽愣了一下，好像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看了眼林微的笔记本，又看了看自己被墨水弄脏的课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撇了撇嘴：“多大点事，皱了就皱了，再买一本不就行了？”

　　“这不一样！”林微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眶也微微发红。这笔记本里有她来北方后的所有回忆，怎么能随便换一本？她别过头，不再看陆泽，默默地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抚平皱起的纸页，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她以为陆泽是帮她，可没想到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本子。

　　陆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突然有点慌。他刚才只是想赶紧挡住墨水，没注意力度，没想到会把她的笔记本弄皱。他想说“对不起”，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硬邦邦的语气：“哭什么？不就一个本子吗？我赔你一本就是了。”

　　“我不要你赔！”林微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这是我自己的本子，你不懂。”

　　说完，她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不再理陆泽。陆泽坐在旁边，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难受。他想再说点什么，可上课铃响了，语文老师走了进来，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把被墨水弄脏的课本放进桌洞，眼神却忍不住一直往林微那边飘。

　　接下来的两节课，林微都没怎么说话。她一直趴在桌上，偶尔抬起头记笔记，也是低着头，不看陆泽。陆泽坐在旁边，如坐针毡，总想找机会跟她解释，可每次看到她泛红的眼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从小到大没跟人道歉过，尤其是对女生，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放学的时候，林微收拾好书包，没跟陆泽打招呼，就独自往教室外走。陆泽赶紧背上书包，跟在她后面，想跟她一起走，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走到校门口，林微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委屈：“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陆泽张了张嘴，语气软了下来，“我想跟你说，早上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也把我的本子弄皱了。”林微说完，转身就往巷口走，没再理他。

　　陆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有点失落。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糖——本来是想放学给她的，现在却没机会了。

　　回到姑姑家，林微把笔记本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抚平皱起的纸页，看着那页沾了墨渍的速写草稿，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可她转念一想，早上陆泽好像是为了帮她挡墨水才弄皱本子的，他的课本也被墨水弄脏了，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姑姑拿着一个包裹走进来：“小微，这是你的快递，好像是从南方寄来的。”

　　林微愣了一下，接过包裹，拆开一看，是妈妈给她寄的家乡特产，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微，听说你在新学校认识了好朋友，妈妈很开心，记得跟朋友好好相处呀。”

　　看着妈妈的纸条，林微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没了。她想，陆泽应该不是故意弄皱她的本子的，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

　　第二天早上，林微特意早起，去学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了陆泽喜欢吃的辣条——前几天她听陆泽跟同桌说过，他最喜欢吃这个口味的辣条。她把辣条放进书包里，想着等会儿跟陆泽道歉，顺便把辣条给他。

　　到教室的时候，陆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趴在桌上，好像还在睡觉，侧脸埋在臂弯里，看起来有点没精神。林微放轻脚步，慢慢拉开椅子坐下，偷偷看了眼他的桌洞，发现他那本被墨水弄脏的课本放在里面，封面的墨渍还很明显。

　　她犹豫了片刻，从书包里拿出辣条，放在陆泽的桌角，然后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陆泽，对不起，昨天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陆泽慢慢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到桌角的辣条，又看了看林微，愣了一下：“你……你跟我道歉？”

　　“嗯。”林微点点头，脸颊有点红，“我知道你早上是为了帮我挡墨水才弄皱我的本子的，你的课本也被弄脏了，对不起。”

　　陆泽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却还是嘴硬：“知道就好，以后别动不动就哭，跟个小哭包似的。”

　　林微没反驳，只是笑了笑，把辣条往他那边推了推：“这个给你吃，我看你好像喜欢吃这个口味。”

　　陆泽拿起辣条，拆开包装袋，吃了一口，语气软了下来：“算你有点良心。”

　　上课的时候，语文老师让大家拿出课本，复习昨天学的古诗。陆泽从桌洞里拿出那本被墨水弄脏的课本，刚翻开，就愣了一下。课本的扉页上，画着一个小小的哭脸小人——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嘴角往下撇，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谁让你弄皱我的本子，罚你看个哭脸！”

　　字迹小小的，带着点可爱的圆润，一看就是林微画的。

　　陆泽看着那个哭脸小人，忍不住憋笑，嘴角越翘越高，差点被语文老师发现。他偷偷瞥了眼林微，见她正低头看着课本，脸颊红红的，好像在紧张他的反应，心里一下子就软了。

　　他把课本轻轻合上，小心翼翼地放进桌洞，生怕把那个哭脸小人弄掉。他想，这个小哭包，还挺会反击的，不过……画得还挺可爱的。

　　下午课间的时候，陆泽从书包里拿出一包辣条，偷偷放进林微的桌洞，还附了一张便利贴，上面用他潦草的字迹写着：“画技烂得要命，凑活吃包辣条，别再哭了。”

　　林微课间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桌洞里的辣条和便利贴。她看着那张便利贴，又看了看正在假装看漫画书的陆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拿起辣条，拆开包装袋，吃了一口，甜甜的辣辣的，像她现在的心情，又甜又暖。

　　她偷偷瞥了眼陆泽，见他正用余光往这边看，嘴角还带着点笑意，心里的暖意像潮水一样漫了上来。她想，这个嘴硬心软的同桌，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嘛。

　　放学的时候，陆泽主动跟林微一起走。两人并肩走在巷口，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的课本，还能用吗？”林微小声问。

　　“能用，就是封面脏了点。”陆泽说，语气很随意，可心里却想着，那本课本他要好好保存，因为里面有林微画的哭脸小人。

　　“那我下次帮你画个新的封面吧。”林微说，眼睛亮了起来。

　　“不用了吧，挺麻烦的。”陆泽嘴硬道，可耳尖却悄悄红了。

　　“不麻烦，我喜欢画画。”林微笑着说。

　　陆泽没再反驳，只是“哦”了一声，心里却偷偷期待着她画的新封面。

　　走到巷口，林微停下脚步，看着陆泽：“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赶紧回家吧。”

　　“嗯。”陆泽点点头，却没走，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给你，草莓味的。”

　　林微接过糖，心里暖暖的：“谢谢你。”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买多了。”陆泽说完，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可嘴角却一直带着笑意。

　　林微握着那颗糖，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像刚才陆泽给她的辣条，又像他偷偷放在她桌洞的便利贴，满是甜意。

　　她想，也许跟这个嘴硬心软的同桌做朋友，会是她来北方最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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