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游戏机

　　三月的风带着初春的暖意，吹得教室窗外的梧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宣布了一个让全班同学都欢呼雀跃的消息：“同学们，下周六学校组织春游，地点在郊外的青山湖，那里有湖光山色，还有很多好玩的娱乐项目，大家可以好好放松一下，感受春天的气息。”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同学们都兴奋地讨论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像一群快乐的小鸟。

　　“太好了！终于可以去春游了！我早就想去青山湖了！”

　　“我要带好多好吃的，和同学们一起分享！”

　　“听说那里还有游船和烧烤，想想就觉得好玩！”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和兴奋的笑容，只有我，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心里充满了失落和苦涩。

　　春游的费用是每人两百块钱，包括车费、门票和午餐。对于其他同学来说，两百块钱可能不算什么，只是一顿饭、一件衣服的钱。可对于我和沈野来说，这两百块钱却意味着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们还在偿还高利贷的债务，沈野没日没夜地打零工，我也在便利店兼职，每个月的收入除了维持基本的生活开销，几乎都用来还债了。我们省吃俭用，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让我去春游？

　　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本的边角，心里充满了羡慕和无奈。我也想去春游，想去看看青山湖的湖光山色，想和同学们一起放风筝、野餐、做游戏，想暂时忘记债务的压力和生活的苦难，好好放松一下。

　　可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奢望。我不能再给沈野增加负担了，他已经够辛苦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让他更加劳累。

　　“林晚，你也会去吧？我们一起组队好不好？”同桌李萌萌兴奋地拉着我的胳膊，眼里充满了期待。

　　李萌萌是我的好朋友，她性格开朗，家境也不错，总是很照顾我。她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却从来没有嘲笑过我，还经常把她的零食和学习资料分给我。

　　我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点事，而且……而且我还要兼职。”

　　“啊？不去吗？”李萌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里充满了失望，“可是春游真的很好玩，而且这是高中时期最后一次春游了，以后想参加都没机会了。”

　　“我知道，可是……”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的失落感越来越强烈。

　　“是不是因为费用的问题？”李萌萌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颊有些发烫。

　　“没关系啊！”李萌萌笑着说，“我可以帮你垫付车费和门票钱，你不用急着还我，等你以后有时间了再还我就行。”

　　“不行，这怎么能行？”我立刻拒绝，“两百块钱不是小数目，我不能让你帮我垫付。而且，我真的还有事，就不去了。”

　　我知道李萌萌是好意，可我不能接受她的帮助。我不想因为钱的事情欠别人人情，更不想让别人同情我、可怜我。

　　李萌萌还想再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她只好作罢，却还是不甘心地说：“那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真的很可惜。”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

　　放学後，我像往常一样，先去便利店兼职，然后才回到出租屋。沈野还没有回来，出租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台灯亮着，照亮了小小的房间。

　　我做好晚饭，坐在桌子前等沈野回来。饭菜是简单的青菜豆腐和白米饭，没有肉，这是我们平时的常态，只有在沈野发工资或者我考试取得好成绩时，我们才会破例买一点肉改善伙食。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沈野终于回来了。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身上带着淡淡的尘土味和汗水味，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底的青黑很重。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我笑着站起来，给沈野递上毛巾。

　　“嗯。”沈野点点头，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手，然后坐在桌子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他吃得很快，显然是饿坏了。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沈野一边吃，一边问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心。

　　“没什么事，就是老师宣布了下周六要组织春游，去青山湖。”我轻声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不想让他察觉到我的失落。

　　沈野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我：“春游？你想去吗？”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不想去，而且我还要兼职，没时间。”

　　我知道，沈野一定能听出我语气里的失落。他太了解我了，我心里想什么，他总能一眼看穿。

　　沈野沉默了几秒，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吃饭。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默，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以为沈野不会再提起，我也已经做好了不去春游的准备。可我没想到，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沈野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粉色的纸条，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接过纸条，打开一看，竟然是学校春游的门票！门票上印着青山湖的风景图，还有“春游专用”的字样，下面写着我的名字。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沈野：“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春游的门票？”

　　“工地老板奖励的。”沈野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他说我最近干活很卖力，效率很高，特意奖励了我两张春游门票，让我好好放松一下。我一个大男人，对春游没什么兴趣，你正好可以去，就给你了。”

　　“两张？那另一张呢？”我疑惑地问。

　　“我送给工友了，他家里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也想去春游。”沈野说，眼神很自然，没有丝毫的破绽。

　　看着手里的门票，我的心里既惊喜又疑惑。工地老板怎么会突然奖励春游门票？而且还是两张？这也太巧合了吧？

　　可看着沈野脸上的笑容，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和期待，我心里的疑惑瞬间被惊喜和感动取代了。不管这门票是怎么来的，至少我可以去春游了，可以和同学们一起去青山湖，感受春天的气息，暂时忘记生活的烦恼和债务的压力。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去春游？”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激动地问沈野。

　　“当然可以。”沈野点点头，笑着说，“这是你应得的，你平时学习那么辛苦，兼职也那么努力，早就该好好放松一下了。去吧，好好玩，不用惦记我，也不用惦记兼职的事情，那天我给你请假。”

　　“谢谢你，沈野哥哥！”我激动地抱住沈野，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太好了！我真的太想去春游了！”

　　沈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伸出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声音温柔：“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只要你开心，我就满足了。”

　　我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心里充满了幸福和满足。这一刻，所有的失落和无奈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期待。

　　春游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穿上了沈野给我买的那条黑色运动裤，还有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脖子上戴着他送我的珍珠项链，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

　　同学们都穿着漂亮的衣服，背着装满零食和饮料的背包，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李萌萌看到我，惊讶地说：“林晚，你真的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来了呢！”

　　“嗯，我来了。”我笑着说，心里充满了喜悦。

　　我们坐着学校安排的大巴车，朝着青山湖出发。一路上，同学们欢声笑语不断，有人唱歌，有人讲故事，有人分享零食，气氛格外热闹。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心里充满了期待，想象着青山湖的美丽景色。

　　大巴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美丽的湖光山色。青山湖的湖水清澈见底，像一面碧绿的镜子，倒映着岸边的青山和绿树；湖边的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像星星一样点缀在绿色的地毯上；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山上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太美了！”同学们都忍不住赞叹起来，纷纷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我也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了，心里的烦恼和压力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和李萌萌一起，跟着老师的脚步，沿着湖边的小路散步，欣赏着美丽的风景。

　　我们在草地上放风筝，看着五颜六色的风筝在蓝天上自由飞翔，心里充满了快乐；我们在湖边野餐，分享着各自带来的零食和饮料，谈笑风生；我们还一起坐船游湖，感受着湖水的清凉和微风的吹拂，无比惬意。

　　整个春游过程，我都沉浸在快乐和兴奋之中，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我甚至忘记了沈野还在为债务奔波，忘记了我们生活的艰难，只想着珍惜眼前的快乐时光。

　　可在快乐的间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沈野。想起他为了给我买门票，可能又要多打几份工；想起他此刻可能正在工地里挥汗如雨，或者在夜市里忙碌；想起他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自己却默默承受着所有的辛苦。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心疼。我拿出手机，想给沈野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很开心，告诉他这里的风景很美，可又怕打扰到他工作，只好作罢，只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沈野哥哥，这里的风景很美，我很开心，谢谢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短信发送成功后，我收起手机，继续和同学们一起玩耍。可心里的愧疚和心疼却越来越强烈，让我有些无法安心享受眼前的快乐。

　　春游结束后，我们坐着大巴车返回学校。一路上，同学们都在兴奋地讨论着春游的趣事，只有我，坐在座位上，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是傍晚了。沈野还没有回来，我像往常一样，开始准备晚饭。做饭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想，沈野到底是怎么得到那张春游门票的？工地老板真的会奖励门票吗？还是他为了让我开心，特意给我买的？

　　如果是他特意给我买的，那这两百块钱，又要让他多打多少工，多受多少累？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愧疚和心疼越来越强烈，甚至有些后悔去春游了。我不该这么自私，不该为了自己的快乐，让沈野更加辛苦。

　　晚饭做好后，沈野回来了。他看起来比平时更疲惫，脸上的灰尘也更多了，显然是做了更多的活。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我强颜欢笑，给沈野递上毛巾。

　　“嗯，春游玩得开心吗？”沈野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坐在桌子前，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期待。

　　“开心，特别开心！青山湖的风景太美了，我们放风筝、野餐、游湖，玩得可尽兴了。”我笑着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兴奋一些，不想让他察觉到我的愧疚。

　　“开心就好。”沈野笑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没白让你去。”

　　我们坐在桌子前吃饭，我把碗里仅有的几块肉都挑给了沈野：“你多吃点，今天肯定累坏了。”

　　“你也吃，你今天玩了一天，也消耗了很多体力。”沈野又把肉挑回我的碗里。

　　我们就这样互相推让着，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在简单的饭菜里传递着彼此的关心和爱意。

　　吃完饭，沈野去洗澡，我收拾完碗筷，准备给他洗衣服。他换下来的工装放在盆里，我拿起衣服，准备往洗衣机里放，却感觉到衣服口袋里有东西。

　　我疑惑地掏出一看，是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还有一张小小的收据。我展开收据，上面的内容让我瞬间愣住了——那是一张游戏机回收的收据，日期就是沈野给我门票的前一天，回收价格正好是两百块钱。

　　游戏机？沈野的游戏机？

　　我猛地想起，沈野有一个破旧的游戏机，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也是他唯一的娱乐方式。那是他妈妈在他十岁生日时给他买的，虽然已经很旧了，很多游戏都玩不了了，但他一直很珍惜，把它当成宝贝一样，放在床头的抽屉里，偶尔休息的时候，会拿出来玩一会儿，算是给自己放松一下。

　　他曾经跟我说过，这台游戏机是他妈妈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他会一直珍藏着，直到我们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这台游戏机竟然被他卖掉了，卖了两百块钱，给我买了春游的门票！

　　原来，他说的工地老板奖励的门票，都是假的！他只是不想让我有心理负担，不想让我愧疚，才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

　　看着手里的收据，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两百块钱，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对沈野来说，这却是他最珍贵的念想，是他妈妈留给她的唯一礼物！他为了让我能去春游，为了让我开心，竟然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卖掉了！

　　我能想象到他去卖游戏机时的心情，一定是无比不舍和心疼。可他为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卖掉了它，然后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把门票送到了我手里。

　　这一刻，我心里的愧疚和心疼达到了顶点，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该这么自私，不该这么不懂事，我不该让他为了我，卖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沈野洗完澡出来，看到我坐在椅子上哭，手里还拿着那张收据，脸色瞬间变了。他快步走到我身边，声音有些紧张：“晚晚，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还是春游玩得不开心？”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沈野哥哥，你为什么要卖掉你的游戏机？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工地老板奖励的门票？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唯一念想啊！你怎么能为了我，卖掉它？”

　　沈野的眼神暗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和无奈。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说：“我以为你不会发现的。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去春游，想让你开心。那台游戏机已经很旧了，也玩不了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卖掉换钱，让你去好好放松一下。”

　　“怎么会没用？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对我来说，它比任何东西都珍贵！”我哽咽着说，“你怎么能这么傻？为了我，你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愿意牺牲。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这样，心里会有多愧疚，有多心疼？”

　　“我没事，真的。”沈野伸出手，轻轻擦了擦我的眼泪，声音温柔，“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那台游戏机虽然是妈妈留给我的，但它只是一个物件，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让我既感动又心疼。我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沈野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春游，不该让你卖掉游戏机。对不起……”

　　“傻瓜，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沈野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声音温柔而坚定，“是我自愿的，我不后悔。能让你开心，能看到你脸上的笑容，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等我们以后过上好日子了，我再买一台新的游戏机，比这个更好的，好不好？”

　　我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把心里所有的愧疚、心疼和感动都哭了出来。沈野一直默默地抱着我，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我，没有丝毫的抱怨和后悔。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沈野，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愧疚。我知道，我欠沈野的太多太多了，他为了我，牺牲了太多太多。这台游戏机，不仅仅是一台娱乐设备，更是他对妈妈的思念，是他童年最珍贵的回忆。可他为了我，毫不犹豫地卖掉了它，只为了让我能去春游，能开心一下。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他，让他过上好日子，让他不用再这么辛苦，不用再为了我而牺牲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我要给他买一台最好的游戏机，要帮他找回所有失去的快乐和回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沈野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辛苦的梦，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心里充满了爱意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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