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受伤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小区的柏油路上打着旋。我站在一栋高层公寓的楼下，仰头望着眼前的建筑，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既紧张又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这是我通过律师朋友查到的沈野的住所。自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我就像被点燃的引线，迫切地想要见到他，想要当面问他所有的疑问，想要告诉他，我知道了一切，我不怪他，我只心疼他。

　　可真的站在他楼下，我却又犹豫了。我怕见到他时，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我怕他会再次推开我，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我怕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早已不需要我的陪伴。

　　小区的环境很好，绿植繁茂，安静整洁，与当年我们住的老城区小巷有着天壤之别。这几年，他一定过得很不容易，才能从监狱里出来，一步步走到今天，拥有这样的生活。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包，给自己打气：林晚，你不能退缩。当年他为了你，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现在，你为了他，也应该勇敢一次。

　　我走进公寓楼，乘坐电梯来到十五楼。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收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我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我站在1502号房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我能想象到门后可能出现的场景：沈野穿着家居服，看到我时惊讶的表情，或者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样子。

　　就在我纠结万分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沈野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灰色的针织衫和黑色的休闲裤，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一丝疲惫。他的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从肩膀一直延伸到手腕，外面还套着一件宽松的外套，显然是受伤了。

　　看到我站在门口，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错愕，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像被人撞破了秘密的孩子。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走廊里的灯光柔和，照亮了他脸上的轮廓，也照亮了他眼底的情绪。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沉默。

　　我看着他手臂上的绷带，心脏猛地一疼，下意识地问：“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臂往后缩了缩，语气平淡：“没什么，不小心碰的。”

　　“不小心碰的？”我皱起眉头，心里却清楚，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受伤，更何况是这么严重的伤，“是因为当年那些人吗？他们是不是又来找你麻烦了？”

　　沈野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让开位置：“先进来吧。”

　　我走进屋里，环顾四周。房子是精装修的，面积不小，装修风格简约大气，黑白灰的主色调，透着一股冷硬的质感，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客厅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繁华夜景，灯火璀璨，可屋里却显得有些空旷，缺乏一丝烟火气。

　　沙发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有几份文件和一支笔，显然他刚才正在工作。茶几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已经凉了。

　　“坐吧。”他指了指沙发，自己则走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刻意与我保持着距离。

　　我坐下后，目光依旧停留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心里的心疼越来越强烈：“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严不严重？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我说了，只是不小心碰的，不严重。”他避开我的目光，语气有些生硬，“你今天来找我，不是为了问我伤口的吧？”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的头上，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我想起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想起了当年的真相，想起了这四年的思念和委屈。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着他，声音带着哽咽：“沈野，你都知道了，对不对？你知道我查到了当年的事情真相。”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复杂，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查到真相？”我追问，眼泪掉得更凶了，“当年，你为了给我还清高利贷，为了保护我，答应帮那个黑道大哥顶罪，对不对？你去监狱里待了三年，都是为了我，对不对？”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确认，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心疼，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哭着问，声音沙哑，“你为什么要留下那张‘我有女朋友了，别找我’的字条？你为什么要让我误会你，恨你，让我这四年都活在痛苦的思念和怨恨中？”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所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以为这样做是为了我好，可你知道我这四年是怎么过的吗？”

　　“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找你，每天都在为你流泪。我以为你真的背叛了我，真的跟别人走了，我以为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沈野，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看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你把我当成了需要你牺牲一切来保护的易碎品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安稳的生活，不是什么光明的前途，而是你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再难，我都愿意！”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控诉。这些话，我憋了四年，终于有机会当面告诉他。

　　沈野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哭，没有说话。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愧疚和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指节微微泛白，显然也很不好受。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苏曼从里面走出来。她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着，看到我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沈野，这位是……”苏曼走过来，目光在我和沈野之间来回打量，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沈野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痕，对苏曼说：“曼曼，你先回去吧。”

　　苏曼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同情，然后拿起沙发上的包，轻声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记得按时换药。”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关门的声音很轻，没有打破屋里的氛围。

　　看着苏曼离开的背影，我想起了当年的传言，想起了酒会上他们亲密的模样，心里的委屈又多了几分：“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当年你字条里说的那个女朋友？”

　　沈野摇了摇头，语气疲惫：“不是。她是苏曼，我的发小。当年我从监狱里出来，一无所有，是她帮了我很多。这些年，我一直被当年那些人的仇家盯着，为了不牵连别人，也为了让你彻底死心，我就让她扮演我的女朋友，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我愣住了，“所以，你们根本不是情侣？”

　　“不是。”沈野肯定地说，“我和她只是朋友，她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她帮我，只是因为我们是发小。”

　　真相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心里的阴霾。原来，我不仅误会了他当年的离开，还误会了他和苏曼的关系。这四年，我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痛苦里，而他，却在默默承受着更多的苦难。

　　我看着他，眼泪依旧在流，可心里的怨恨却渐渐消失了，只剩下心疼和愧疚。

　　“沈野，对不起。”我哽咽着说，“对不起，我误会了你这么久，对不起，我没有相信你，对不起，我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沈野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怪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该瞒着你，是我不该让你受这么多苦。”

　　“我当年选择顶罪，就是想让你能安心上大学，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不用再跟着我过苦日子，不用再被那些高利贷的人骚扰。”

　　“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去找我，一定会为我担心，甚至可能会被那些人牵连。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所以，我只能选择让你误会我，让你彻底忘记我，过自己的好日子。”

　　“我以为，时间久了，你就会忘记我，就会遇到更好的人，就会开始新的生活。可我没想到，你会一直找我，一直等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眼神里的痛苦让我心疼不已。

　　“我收到了你毕业那天寄来的快递。”我轻声说，“那个打火机，还有那张写着‘别回头’的字条。是你寄给我的，对不对？”

　　沈野点了点头：“是我。我知道你毕业了，找到了好工作，我为你高兴。我寄那个打火机给你，是想告诉你，我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回忆。我写‘别回头’，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回头找我，会被我的过去牵连。我只想让你往前走，过自己的好日子。”

　　“可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再光明的前途，再安稳的生活，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看着他，眼神坚定，“沈野，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不在乎你曾经坐过牢，不在乎那些仇家的威胁。我只在乎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四年，我一直在等你。现在，我找到你了，我不会再放手了。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无论会有什么危险，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

　　沈野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感动，有犹豫，还有一丝恐惧。他害怕自己的过去会拖累我，害怕那些仇家会伤害我。

　　“晚晚，你别傻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决绝，“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现在的生活，充满了危险，我不能连累你。你应该过更好的生活，找一个能给你幸福和安稳的人，而不是我这样一个有污点、有仇家的人。”

　　“我不觉得你有污点。”我反驳道，“你当年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替人顶罪。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会保护我、会把最好的都留给我的沈野。我爱的是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我都爱你。”

　　“至于危险，我不怕。当年你能为了我，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现在，我也能为了你，勇敢面对一切。我们是拴在一起的，就像当年你说的，像那只风筝一样，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可他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了我的触碰。

　　他的这个动作，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我的心上。我知道，他心里还有顾虑，他还在犹豫，他还想推开我。

　　可我不会放弃。当年他能固执地为我付出一切，现在我也能固执地守在他身边。

　　我看着他，眼神坚定：“沈野，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顾虑，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让我们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好吗？”

　　沈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底的情绪翻涌，像海浪一样，久久无法平息。

　　客厅里的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我的呼吸声和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窗外的夜景依旧繁华，灯火璀璨，可屋里的氛围却带着一丝伤感和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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