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虚避嫌

　　夜雨初歇，晨曦微露。

　　汀兰水榭的窗棂被一层淡淡的晨光染透，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与湿润，混合着庭院里茉莉的清甜香气。沈清辞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睫毛却微微颤抖，显然早已醒来。

　　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在她脑海中翻涌——暴雨中的竹林、冰冷的蛇、萧玦奋不顾身的保护、他温暖而有力的怀抱，还有那个真实得不像话的梦境。梦中他紧紧抱着她，轻声说着“别怕”，眼神中的温柔与深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可这份温暖与悸动，醒来后却化作了满心的惶恐与心虚。

　　她是萧珩的未婚妻，是萧玦的表妹。他们之间隔着礼教的森严壁垒，隔着身份的天差地别，隔着一份不容亵渎的婚约。昨夜的相拥与梦境中的温存，早已越过了表兄妹的界限，是万万不该发生的事情。

　　若是被人知晓，她定会被冠上“不守妇道”的罪名，不仅会毁了自己，还会连累外祖父一家，让国公府蒙羞。而萧玦，作为国公府的世子，也会因她而声名受损，甚至影响他的前程。

　　想到这里，沈清辞的心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密密麻麻地疼。她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慌乱与挣扎。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对萧玦抱有不该有的情愫，更不能让这份诡异的共魂联结继续发展。

　　唯一的办法，便是刻意回避。

　　避开与萧玦的一切碰面，避开与他有关的一切话题，将那份刚刚萌生的心意深埋心底，假装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这样，才能守住自己的名节，也才能不连累萧玦。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起身洗漱，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裙，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镜中的少女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底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心虚，可眼神却多了几分坚定——她要守住分寸，不再越界。

　　“小姐，您醒了？”晚翠端着早膳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昨夜雨下得可真大，幸好您平安回来了，还多亏了大公子相救。”

　　提到萧玦，沈清辞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轻声说道：“嗯，多亏了大表兄。往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晚翠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异样，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也乖巧地点点头：“好，小姐。”

　　沈清辞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夜的画面，心中的挣扎愈发强烈。她知道回避是唯一的选择，可心中那份刚刚萌生的情愫，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让她难以割舍。

　　吃过早膳，沈清辞像往常一样前往荣安堂给柳氏请安。路过那片竹林时，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昨夜的恐惧与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不敢在此地多作停留。

　　远远地，她看到萧玦的身影出现在前面的回廊上，他身着月白色的锦袍，正与身边的墨砚说着什么，身姿挺拔，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沈清辞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转身绕道而行。可已经来不及了，萧玦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目光越过回廊，落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清辞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瞬间染上红晕，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昨夜梦中的温存与现实中的礼教束缚在她心中激烈交战，让她手足无措，只想立刻逃离。

　　萧玦的脚步也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昨夜的画面同样在他脑海中盘旋，她在他怀中哭泣的模样、梦中她依赖的眼神、两人胸口同时发烫的灼热感，都让他心绪难平。

　　他对她的心意，在昨夜的暴雨与梦境中，已然悄然萌生。可这份心意，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忌惮与挣扎。

　　他是国公府的世子，肩负着家族的荣誉与责任。她是他的表妹，是他二弟的未婚妻。他们之间的情愫，是违背礼教、不容于世的。若是被人发现，不仅会毁了沈清辞，还会让国公府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更何况，他与她之间还有那份诡异的共魂联结。这份联结让他能感知到她的情绪、她的疼痛，甚至能在梦中与她相见，这份紧密的羁绊，让他既心惊又无力。

　　他同样明白，回避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萧玦收回目光，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一场错觉。他对着墨砚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朝着与沈清辞相反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却透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沈清辞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既有一丝失落，又有一丝如释重负。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加快脚步朝着荣安堂走去。

　　这是他们雨夜惊魂后的第一次碰面，没有言语，没有停留，只有刻意的回避与躲闪。可两人都清楚，这份回避，不过是自欺欺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清辞开始了近乎本能的避嫌。

　　她不再去墨韵斋附近散步，哪怕柳氏让她送糕点给萧策，她也会绕路而行，尽量避开可能遇到萧玦的地方；府中举办赏花宴，她借口身体不适推脱不去，只因知晓萧玦定会出席；偶尔在花园中远远瞥见他的身影，她便会立刻转身，或是躲到假山后，直到他离开才敢出来。

　　她甚至开始刻意疏远与萧玦有关的一切。不再做他喜欢的梅花酥，不再提及任何与他相关的话题，甚至在柳氏提起萧玦的脚踝伤势时，她也只是低着头，轻声应和，不敢表露丝毫关心。

　　晚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充满了疑惑：“小姐，您最近怎么总是躲着大公子？以前您还会亲手做糕点给他送去，现在怎么连见都不愿意见了？”

　　沈清辞手中的绣花针一顿，指尖微微发颤，却依旧强作镇定地说道：“我没有躲着他，只是最近有些乏，不想出门罢了。再说，大表兄事务繁忙，我也不便过多打扰。”

　　她的谎言漏洞百出，可晚翠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与慌乱的眼神，终究没有再多问，只是在心中暗暗叹气。

　　而萧玦，也同样在刻意回避。

　　他不再去汀兰水榭附近的演武场练剑，而是将练剑的地点改到了府中另一侧的空地；他减少了去荣安堂的次数，即便去了，也会特意避开沈清辞请安的时辰；有时柳氏让他叫沈清辞来荣安堂说话，他也会找借口推脱，或是让墨砚代为传话。

　　他甚至开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处理府中事务与研读古籍上。可越是压抑，心中的思念就越是强烈，那份共魂的联结，也在刻意的回避中，变得愈发紧密。

　　这日午后，沈清辞坐在庭院中的竹椅上，看着手中母亲留下的诗集，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与委屈。她想起了江南的故乡，想起了父母在世时的温馨时光，想起了昨夜梦中萧玦温柔的安慰，鼻尖一酸，眼眶微微泛红。

　　就在这时，远在墨韵斋中的萧玦，正坐在书桌前处理府中账本，心中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与酸涩，让他瞬间没了心绪。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仿佛能透过重重庭院，看到那个独自垂泪的纤细身影。

　　他知道，这是沈清辞的情绪。这份共魂的联结，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刻意回避而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敏锐。她的喜怒哀乐，总能第一时间传递到他心中，让他感同身受。

　　萧玦放下手中的笔，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挣扎。他想立刻去找她，想安慰她，想告诉她不要难过，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他只能坐在原地，任由那份失落与酸涩在心中蔓延，陪着她一起感受这份情绪。

　　而沈清辞，心中的失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烦躁。她知道，这不是她的情绪，而是萧玦的。她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焦灼与疲惫，仿佛能看到他坐在书桌前皱眉的模样。

　　这份无形的牵绊，让她既无奈又心慌。他们明明在刻意回避，却又因为这份共魂联结，从未真正分开。他的情绪、他的状态，都能清晰地传递到她心中，让她无法真正静下心来。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份共魂联结，竟然开始出现了现实场景的闪现。

　　这日傍晚，沈清辞坐在窗边做针线活，突然眼前一花，脑海中竟清晰地浮现出萧玦在书房中的画面——他坐在临窗的书桌前，眉头紧锁，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神色凝重，似乎在为某事困扰。画面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了，可那场景却真实得仿佛她就在现场。

　　沈清辞吓得手中的绣花针掉落在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捂住胸口，心脏狂跳不止。这是怎么回事？她竟然能看到萧玦的现实场景？

　　这份认知让她既惊又怕。她不知道这份共魂联结还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这样的“看见”是否是双向的。若是萧玦也能看到她的现实场景，那她所有的掩饰与回避，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而此时的墨韵斋中，萧玦正对着一本古籍皱眉沉思，脑海中也突然闪过一幅画面——沈清辞坐在汀兰水榭的窗边，手中拿着绣花针，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慌与无助。

　　萧玦心中一紧，猛地站起身，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竟然能看到她的样子？这份共魂联结，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变得愈发诡异与强大。

　　他下意识地朝着汀兰水榭的方向望去，心中充满了担忧。她刚才为何会那般惊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他不能去，不能打破这份刻意维持的距离。他只能站在原地，心中的担忧与牵挂如同潮水般蔓延，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场景闪现越来越频繁。

　　沈清辞会突然看到萧玦在演武场养伤的画面，看到他因脚踝疼痛而皱眉的模样，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泛起心疼；萧玦也会偶尔看到沈清辞在庭院中浇花的身影，看到她对着茉莉发呆的模样，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淡淡的温柔。

　　这些短暂的画面闪现，让他们更加清晰地了解到彼此的状态，也让他们之间的联结变得更加紧密。可同时，也让他们的回避变得更加艰难。

　　他们明明在刻意远离，却又因为这份联结，仿佛时刻陪伴在彼此身边。他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都能通过这份共魂联结传递给对方，让他们无法真正割舍。

　　这日，沈清辞奉命去给柳氏送刚做好的糕点，路过府中的荷花池时，远远地看到了萧玦的身影。他正站在池边的柳树下，与一位幕僚说着什么，脚踝处似乎还缠着纱布，显然伤势还未痊愈。

　　沈清辞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转身避开，可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她看着他的身影，心中的担忧与牵挂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他的脚踝还疼吗？府中的事务是不是让他太过操劳？

　　而萧玦，也瞬间感知到了她的存在。那份熟悉的心悸与玉佩的微热感，让他立刻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沈清辞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清辞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眼神慌乱，下意识地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食盒。萧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牵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胸口的玉佩同时微微发烫，一股熟悉的暖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将两人紧紧包裹。那份共魂的联结，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在诉说着彼此的在意与牵挂。

　　幕僚察觉到两人的异样，识趣地说道：“世子爷，属下先告退了。”

　　萧玦点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沈清辞身上。他想上前，想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想问问她是否还在为昨夜的场景闪现而惊慌，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礼教的束缚、身份的差距、刻意的回避，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沈清辞也感受到了他的犹豫与挣扎，心中既酸涩又无奈。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几乎是逃一般地朝着荣安堂的方向跑去，脚步仓促，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着她。

　　萧玦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放下。

　　雨水过后的荷花池边，柳树依依，荷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萧玦独自站在原地，望着沈清辞离去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不甘。

　　他知道，这样的回避毫无意义。那份共魂的联结越来越紧密，他们能感知彼此的情绪，能看到彼此的场景，早已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可他同样清楚，他们之间的阻碍依旧巨大。只要那份婚约还在，只要礼教的束缚还在，他们就无法真正走到一起。

　　沈清辞跑到荣安堂时，已经气喘吁吁。她靠在门板上，心脏狂跳不止，脸颊依旧发烫。刚才与萧玦的对视、玉佩的微热、他眼中的牵挂，都让她心中的防线摇摇欲坠。

　　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这份刻意的回避，不仅没有让她放下心中的情愫，反而让这份感情在压抑中愈发浓烈。

　　可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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