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故人来访

　　暮春的阳光透过溪畔食铺的雕花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意正将最后一笼桂花糕端出蒸笼，雪白的糕体上点缀着金黄的桂花，甜香四溢。林虎蹲在灶台边添柴，火光映着他古铜色的脸庞，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时不时抬头看向苏晚意，眼神里满是温柔。

　　“当家的，歇会儿吧，看你这汗流的。”苏晚意放下蒸笼，取过帕子想替他擦汗。

　　林虎却先一步接过帕子，自己胡乱抹了把脸，瓮声瓮气地说：“不累，你怀着身子，别累着。”他伸手想扶苏晚意坐下，却被她笑着避开。

　　“才三个月呢，不碍事。”苏晚意嗔怪道，却还是依着他坐下，手不自觉地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就在这时，食铺门口传来一阵犹豫的脚步声，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木箱，正打量着铺子里的陈设。他面容与苏晚意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镇上人的精明与疏离。

　　“请问，这里是苏晚意……苏姑娘的铺子吗？”男人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苏晚意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帕子滑落：“大哥？真的是你？”

　　男人正是苏晚意的娘家哥哥苏文。他原本在镇上继承了父亲的绣庄，自从苏晚意嫁入溪田村守寡后，兄妹俩便断了联系。此刻见妹妹穿着布衣围裙，却难掩眉宇间的光彩，身后还站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林虎见状，默默放下柴火，走到苏晚意身边，虽不说话，却用身体挡在她身前，警惕地看着苏文。

　　“大哥，你怎么来了？”苏晚意又惊又喜，连忙招呼，“快进来坐！这是我丈夫林虎，林大哥，这是我娘家哥哥苏文。”

　　林虎闻言，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紧张，笨拙地拱手：“大哥。”

　　苏文点点头，目光却在林虎粗糙的手掌和沾着柴灰的衣襟上转了一圈，又看向苏晚意手腕上那只普通的银镯子——那是林虎用第一笔打猎所得买的，并非什么名贵之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当初妹妹嫁入溪田村已是委屈，如今看来，这猎户丈夫似乎并未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路过镇上，听说这里开了家食铺，没想到是你。”苏文收回目光，语气有些冷淡，“父亲走后，绣庄生意不好，我想着来看看你……”

　　苏晚意听出他的言不由衷，却没点破，忙着端茶倒水：“大哥快尝尝我做的桂花糕，还有林大哥刚炖的野鸡汤，补身子最好了。”

　　林虎默默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抱出一坛自酿的米酒，又将刚打来的两只山鸡放在苏文面前：“大哥……尝尝野味。”

　　苏文看着眼前的山鸡，羽毛鲜亮，想必是刚猎来的，又看林虎虽然沉默，动作却透着一股实在，心中的坚冰稍稍融化。他尝了一口桂花糕，甜而不腻，又喝了碗鸡汤，鲜味十足，不由得点头：“手艺倒是没放下。”

　　这时，里屋传来孩童的笑声，林念牵着妹妹林瑶跑出来，两个孩子穿着苏晚意绣的虎头鞋，脸蛋红扑扑的。“娘，爹，这位伯伯是谁呀？”林念仰着小脸问。

　　“这是舅舅，快叫舅舅。”苏晚意笑道。

　　“舅舅好！”两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喊道。

　　苏文看着外甥外甥女健康活泼，再看苏晚意虽然衣着朴素，却气色红润，眉宇间满是幸福，心中的疑虑又消了几分。他注意到林虎看着孩子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刚才的警惕也化为了父爱。

　　“晚意，跟我说实话，”苏文放下筷子，语气缓和了些，“你跟着他……过得好吗？”

　　苏晚意看了林虎一眼，林虎也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她伸手握住林虎的手，对苏文笑道：“大哥，我过得很好。林大哥对我和孩子都很好，你看，我们开了食铺，绣坊也有声有色，比在镇上时还踏实。”

　　林虎被她握着手，黝黑的脸泛起红晕，却用力点头：“我……对她好。”

　　苏文看着他们紧握的手，又看看食铺里络绎不绝的客人，以及墙上挂着的林虎亲手雕刻的装饰品，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烟消云散。他叹了口气，打开带来的木箱，里面是几匹上好的绸缎和一包银锭：“罢了，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这是大哥给你的贺礼，以前是大哥不好，没来看你……”

　　“大哥，你能来就好。”苏晚意眼眶一热，接过木箱。

　　林虎见状，默默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他刚雕好的一对玉如意，玉质虽不顶尖，雕工却极为精细：“大哥……这是我……给你的。”

　　苏文接过木盒，看着里面栩栩如生的玉如意，再看看林虎真诚的眼神，终于露出了笑容：“好，好个林虎，手艺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苏文在溪田村住了几日，亲眼所见林虎对苏晚意的体贴——打猎归来必先给她带些稀罕玩意儿，哪怕是一朵野花；食铺里的重活从不让她插手，自己一人包揽；对孩子更是耐心十足，手把手教林念认草木，给林瑶雕木马。他也看到苏晚意将家里和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绣坊里的妇人对她交口称赞，食铺的生意蒸蒸日上。

　　临走那天，苏文拉着苏晚意的手，感慨道：“晚意，是大哥错了，以前总觉得猎户配不上你，如今看来，林虎是个难得的老实人，对你更是真心。你没选错。”

　　苏晚意笑着点头，看向一旁默默帮苏文收拾行李的林虎，眼中满是爱意：“我知道。”

　　林虎将苏文送到村口，递给他一捆刚晒好的山菌和一块熏肉：“大哥……路上吃。”

　　苏文接过，看着林虎高大的背影，又看看远处溪畔炊烟袅袅的家，终于放心地笑了。他知道，妹妹在这溪田村里，找到了真正的幸福。

　　夕阳下，苏晚意站在食铺门口，看着林虎牵着孩子归来，儿子林念骑在他肩上，女儿林瑶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虎看到她，加快了脚步，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娘！爹给我打了只野兔子！”林念兴奋地喊道。

　　苏晚意迎上去，接过林虎手中的猎物，顺势擦去他额角的汗珠：“累了吧？快洗手吃饭。”

　　林虎“嗯”了一声，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腹，眼神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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