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虚空遗骸与混沌之眼

　　脱离星灵议会核心区域的过程，比预想中更加顺利，却也更加令人心悸。

　　林星辰以初成的“归墟之海”领域包裹自身，其范围被压缩至仅能容纳一人的极致。这片淡灰色的领域仿佛一个独立于主宇宙之外的微小气泡，其所过之处，周围的空间规则被悄无声息地“覆盖”和“适应”。议会布设在观星阁外围乃至整个核心空域的那些精密监测法阵与空间锚定点，在接触到这层混沌领域时，其反馈机制如同遇到了无法解析的乱码，出现了极其短暂且微小的逻辑混乱与信息丢失。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混乱间隙，林星辰已然如同鬼魅般穿过了层层叠叠的防御网络，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能量痕迹。他仿佛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秩序森严的议会星空。

　　这种“潜行”方式，并非依靠速度或隐身，而是基于规则层面的“规避”与“同化”，是独属于混沌的权柄。

　　再次现身时，他已远离了那片光辉璀璨的星域，置身于一片绝对的、令人灵魂都感到冻结的虚无之中。

　　这里就是信息中所指的“虚空遗骸”。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宇宙空间，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芒，没有物质，甚至没有明确的空间方向和时间流逝感。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深邃到极致的黑暗，一种连“空”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的“无”。常规的物理法则在这里彻底失效，只有一些难以言喻的、代表着“存在”与“非存在”边界的概念性涟漪，在无声地荡漾。

　　即便是林星辰那经过混沌重塑的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他仿佛一个突然失明失聪的人，只能依靠那枚被混沌覆盖的坐标信息所传来的微弱牵引感，以及眉心上那枚与深渊、与这片虚无都隐隐共鸣的道标，来艰难地辨别方向。

　　“归墟之海”领域在这里自主地微微扩张，仿佛回到了某种熟悉的“故乡”。领域边缘与周围的绝对虚无接触，发出细微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领域内的混沌之力，正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被动地吸收、同化着这片虚空中弥漫的、某种极其稀薄却本质极高的“无”之气息。

　　这就是“虚空之源”的雏形？或者说，是孕育“虚空之源”的温床？

　　林星辰心中明悟。若非他已然初步掌控混沌，拥有这“归墟之海”领域，寻常生灵乃至神级存在，踏入此地的瞬间，恐怕就会被这绝对的“无”所同化、湮灭，连存在的概念都无法保留。

　　他循着坐标的牵引，在这片令人疯狂的虚无中“前行”了不知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终于，在前方的“虚无”中，一个极其微小、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点”，出现在他的感知中。

　　那是一个残破的、仿佛由某种透明的、凝结的“空间”本身构筑而成的建筑轮廓。它静静地悬浮在虚无中，大部分结构已经崩解、消散，只剩下一个如同巨大眼球般的核心主体，以及几段连接着主体、如同神经束般断裂的透明廊道残骸。

　　“织法者最后的观测站……”

　　林星辰凝视着那个残破的“眼球”建筑。它能在这片连时空都近乎不存的虚无中保持基本形态，其本身所使用的材质和构筑技术，就已然超出了当前宇宙文明的认知范畴。

　　坐标的牵引感，正是源自那“眼球”建筑的核心。

　　没有犹豫，林星辰操控着“归墟之海”领域，向着那观测站残骸靠近。

　　越是接近，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并非生物的目光，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源自宇宙本身规则的、记录着万物流转的“视线”。

　　当他终于抵达那“眼球”建筑断裂的入口处时，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吸引之力传来，目标直指他眉心的混沌道标，以及他体内那枚蜕变中的混沌符文！

　　果然是为他准备的“陷阱”，或者说，“舞台”。

　　林星辰一步踏入了观测站内部。

　　内部并非想象中的黑暗，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由无数凝固的光阴碎片和因果丝线交织构成的景象。破碎的透明墙壁上，流淌着早已停止的数据瀑布，一些失去了能量的、形态奇特的仪器设备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苍凉、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未散灵智的诡异氛围。

　　他的目光，瞬间被大厅中央那个事物所吸引。

　　那里，悬浮着一件物品。

　　那并非“命运纺锤”的完整形态，而确实只是一块碎片。它大约一尺长，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由凝固的星光与迷雾构成的奇异质感，形态不规则，边缘断裂处流淌着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变幻的银色光丝。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既仿佛连接着过去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又带着一种被强行打断、凝固于此的悲怆与不甘。

　　而在这块碎片的下方，一缕极其稀薄、却本质极高的、仿佛蕴含着“无”之真意的灰色气流，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盘旋、凝聚。那正是他稳固“归墟之海”领域所需的——“虚空之源”！

　　饵料，就赤裸裸地摆放在这里。

　　林星辰没有立刻上前收取。他的混沌感知如同最警惕的雷达，仔细地扫描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每一道凝固的数据流。

　　陷阱在哪里？

　　“影蚀”的人埋伏在何处？

　　还是说，陷阱并非物理层面的埋伏？

　　他缓缓抬起手，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如同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命运纺锤”的碎片和下方的“虚空之源”。

　　就在混沌之气即将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整个观测站残骸，猛地一震！那些墙壁上凝固的数据瀑布瞬间“活化”，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动，却不是攻击林星辰，而是全部涌向了大厅中央那块碎片！

　　与此同时，那块“命运纺锤”的碎片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银光！无数细密、复杂、蕴含着命运法则的银色丝线从碎片中迸发出来，并非射向林星辰，而是瞬间交织、缠绕，将他探出的那缕混沌之气，以及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不，不是笼罩！

　　是连接！是编织！

　　林星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自己的命运轨迹，仿佛被强行拉入了一个无形的、由无数可能性构成的巨大网络之中！无数过去的片段、未来的幻影、可能的选择与分支，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这不是攻击，这是一种……窥探！一种试图强行读取、甚至改写他命运轨迹的禁忌之力！

　　“原来如此……” 林星辰瞬间明白了陷阱的本质。

　　“影蚀”或者说其背后的存在，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埋伏重兵。他们利用这块“命运纺锤”的碎片，结合这座观测站残存的力量，布置下了一个针对命运的陷阱！他们想要窥探他混沌之道的核心奥秘，想要找到他命运中的弱点，甚至可能……试图在他的命运轨迹中埋下某种有利于他们的“因”，从而在未来收获他们想要的“果”！

　　好算计！好手段！

　　若是之前的林星辰，面对这种直接作用于命运层面的诡异力量，恐怕会极为被动，甚至可能中招。但此刻，他已非吴下阿蒙！

　　“窥探我的命运？” 林星辰那双重瞳之中，混沌之色骤然爆发，如同两个即将引爆的微型宇宙！“我的命运，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你们这些藏头露尾之辈！”

　　他不再压制体内那枚蜕变完成的混沌符文！反而将其力量彻底引动！

　　轰——！！！

　　一股远比“归墟之海”领域更加宏大、更加本源的混沌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那枚悬浮在他意识深处的混沌符文，其表面那些复杂到极致的纹路尽数亮起，仿佛一个微缩的混沌宇宙被彻底激活！

　　“混沌——衍天机！”

　　他低喝一声，那爆发开的混沌之力并未向外冲击，而是向内收敛，瞬间在他周身构筑成了一个更加凝实、更加深邃的灰色领域。这个领域之内，一切外来的法则、窥探、因果联系，都被强行隔绝、扭曲、乃至……覆盖！

　　那些试图连接他、编织他命运的银色丝线，在接触到这层混沌领域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其内部蕴含的命运法则被更加底层、更加霸道的混沌法则强行冲刷、瓦解、覆盖！银色的光芒迅速黯淡、崩断，化作最基础的信息流，被混沌领域吞噬、吸收！

　　那块“命运纺锤”的碎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其表面的光芒急剧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

　　而林星辰，立于混沌领域中央，双眸之中仿佛有宇宙生灭。他不仅能抵御那命运的窥探，更反过来，以其混沌之道，开始反向解析那块碎片中蕴含的命运法则，以及这座观测站残存的、关于“织法者”文明的信息！

　　无数破碎的画面、古老的知识、关于命运操弄的禁忌技巧，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织法者”文明如何以星辰为节点，以命运为丝线，编织着一个个世界的兴衰……

　　他看到了他们最终因窥探到某个不可名状的终极恐怖而招致毁灭……

　　他也看到了，一个笼罩在阴影中的存在，是如何在“织法者”文明覆灭后，悄然找到了这块碎片，并将其改造，设下了今日之局……

　　更多的信息还在涌入，但林星辰敏锐地捕捉到，在这块碎片的核心最深处，除了命运法则，还隐藏着一缕极其隐晦、却与周围“虚空之源”同源，但更加凝练、更加古老的……印记！

　　那并非“影蚀”的印记，而是属于那个幕后黑手的！一个带着冰冷、贪婪与无尽算计的意志烙印！

　　就在林星辰试图深入解析这缕印记的瞬间——

　　“咔嚓！”

　　那块“命运纺锤”的碎片，终于承受不住混沌之力的反向侵蚀与信息掠夺，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其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

　　也就在这一刻，林星辰眉心的混沌道标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降临！

　　不是来自眼前的碎片，也不是来自这座观测站。

　　而是来自……这片虚空遗骸的深处！

　　有什么东西，被这里剧烈的法则冲突和碎片受损……惊动了！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观测站残破的外壁，望向了那片绝对的、黑暗的虚无深处。

　　在那里，两点庞大无比、冷漠无情、仿佛由凝固的“虚无”本身构成的“眼眸”，缓缓……睁开了。

　　（第七卷第1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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