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林清漪的临终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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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苏黎世综合医院的重症监护区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陆延舟在剧痛中醒来,意识还未完全清晰,就感觉到腹腔深处传来熟悉的撕裂感——那是肿瘤在生长,在扩散,在一点点吞噬所剩无几的健康组织。他咬紧牙关,手摸索着伸向床头柜上的止痛泵按钮。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走廊的光漏进来一道细长的影子,然后是温言疲惫的脸。

  “陆先生,”温言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意味,“有个特殊的访客请求见你。”

  陆延舟的呼吸因为疼痛而急促,他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谁?”

  “林清漪。”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寂静的病房里激起涟漪。

  陆延舟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盯着温言,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她……不是在瑞士监狱吗?”

  “肺癌晚期,保外就医。”温言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上周确诊的,小细胞肺癌,已经转移到脑部和骨骼。监狱医院判断她的存活期不超过三个月,批准了临终关怀申请。”

  陆延舟沉默了很久。疼痛在持续,但他此刻感觉不到,某种更沉重的东西压住了生理上的痛苦。

  “她想见我做什么?”他的声音嘶哑。

  “忏悔。”温言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这是她的主治医生转交的信。她说,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陆延舟盯着那份文件,牛皮纸信封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监狱用信纸。他伸出手,手指因为疼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

  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用娟秀却颤抖的字体写着:

  “陆延舟,我要死了。死前想见你一面,不是为了求得原谅——我知道自己不配。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你本该知道的事。关于苏念,关于我,关于我们三个人纠缠的这十几年。明天上午十点,如果你愿意见我,请让温医生通知监狱方。”

  落款是“林清漪”,日期是三天前。

  陆延舟的手指收紧,纸张被捏出褶皱。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某种汹涌而至的情绪——愤怒?悲哀?还是迟来的醒悟?

  “她凭什么……”他开口,声音低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她凭什么现在才来说这些?”

  温言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陆延舟的决定。

  窗外天色渐亮,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地板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陆延舟盯着那些光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想起高中时林清漪总是跟在他身后,用那种仰慕又骄傲的眼神看他;想起大学时她通过各种方式接近他,制造偶遇,讨好他母亲;想起后来她得知他要娶苏念时,那张美丽脸上瞬间破碎的表情。

  也想起了苏念。

  想起新婚之夜,苏念穿着红色旗袍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他:“陆延舟,你真的爱我吗?”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林清漪更适合做陆家的儿媳,但我娶了你。苏念,知足吧。”

  多残忍。

  多么该死。

  “让她来吧。”陆延舟最终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明天上午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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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九点五十分,医院走廊里响起轮椅滚动的沉闷声音。

  苏念牵着苏忘从电梯出来时,正好看见那辆监狱医院的轮椅被推进来。轮椅上坐着一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穿着一身宽大的病号服,外面裹着监狱统一的灰色外套。她的头发稀疏枯黄,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陷的眼睛。

  但苏念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林清漪。

  那个曾经骄傲得像天鹅、美得让全校男生侧目的林清漪。那个在婚礼上穿着最昂贵的礼服、端着香槟对她冷笑的林清漪。那个一次又一次设计陷害她、最终将她推入深渊的林清漪。

  苏忘感觉到母亲的手突然收紧,捏得她有些疼。

  “妈妈?”她仰头小声问。

  苏念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盯在轮椅上那个身影上,身体微微颤抖,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

  轮椅在陆延舟的病房前停下。推着轮椅的女狱警敲了敲门,温言从里面打开,看见苏念时愣了一下。

  “苏念,你……”

  “我送孩子来见爸爸。”苏念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温言听出了那平静下的暗流,“看来来得不是时候。”

  轮椅上的林清漪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穿过走廊昏暗的光线,落在苏念身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移开,看向病房里面。

  “让她进来吧。”陆延舟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虚弱但清晰。

  女狱警推着轮椅进去,温言侧身让开。门即将合上时,林清漪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苏念,你也进来。”

  苏念的身体僵住。

  “我想当着你们两个人的面说。”林清漪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病房里的某个角落,“有些事,需要两个听众。”

  苏念站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苏忘紧紧抱着她的腿,小脸上写满不安。

  “妈妈,我们进去吗?”孩子小声问。

  几秒钟的沉默后,苏念弯下腰,对女儿说:“宝宝,你去找姜暖阿姨玩一会儿,妈妈有点事。”

  “可是我想见爸爸……”

  “听话。”苏念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温言走过来,牵起苏忘的手:“温叔叔带你去买巧克力,好不好?”

  苏忘看看妈妈,又看看病房,最终点点头,被温言牵着离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苏念一个人。她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那道半开的门缝,能看见陆延舟病床的一角,还有林清漪瘦骨嶙峋的背影。

  进去,还是不进去?

  理智告诉她应该转身离开,远离这些过去的幽灵。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拽住了她的脚步——她想听。想知道那些她不知道的真相,想看看这个曾经毁掉她婚姻的女人,如今会说出什么。

  深吸一口气,苏念推开了门。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陆延舟半靠在床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但眼神锐利得像刀。林清漪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肩胛骨在宽大的病号服下凸起,像一对即将折断的翅膀。

  门在身后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你来了。”林清漪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就知道你会来。”

  苏念走到床尾的椅子旁,但没有坐下。她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目光落在林清漪身上:“你想说什么?”

  林清漪缓缓转过头。

  那一瞬间,苏念几乎要倒吸一口冷气。

  口罩摘下了,露出的是一张被疾病彻底摧毁的脸。曾经饱满的面颊凹陷下去,皮肤灰败松弛,嘴唇干裂出血。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些许昔日的轮廓,但里面盛满的不再是骄傲和算计,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

  “我想说……”林清漪开口,声音很轻,每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对不起。”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陆延舟闭上眼睛,呼吸变得粗重。苏念的手指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知道这三个字没用。”林清漪继续说,目光在陆延舟和苏念之间游移,“我知道我毁了很多东西。但我还是要说,因为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她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她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女狱警递给她一块手帕,她接过来捂住嘴,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拿开手帕时,上面有一滩暗红色的血。

  “从哪儿开始说呢?”林清漪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遥远,“从高中吧。陆延舟,你还记得高二那年的文艺汇演吗?”

  陆延舟没有睁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天你拉小提琴,苏念弹钢琴。”林清漪的声音里突然有了某种奇异的温度,“你们合奏《梁祝》。我坐在第一排,看着你们。你拉琴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苏念。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完了。”

  苏念的身体僵了一下。

  “你看她的眼神里有光。”林清漪笑了,笑声嘶哑难听,“我从没见过你用那种眼神看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那时候我就恨她,恨得要死。凭什么?我认识你比她早,我比她优秀,我比她更配得上你。可你眼里只有她。”

  陆延舟睁开眼睛,看向林清漪,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所以我开始做手脚。”林清漪的语气变得平淡,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偷了她的乐谱,在她演出前弄坏了她的琴键,我散布谣言说她靠关系才拿到演出机会。可是没用,你还是在看她。”

  她顿了顿,喘了几口气:“后来你们上了同一所大学,我费尽心思也考进去了。我以为大学里机会更多,可你依然围着她转。哪怕那时候你嘴上总说烦她,说她缠人,可你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她。”

  “说重点。”陆延舟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重点就是你们结婚。”林清漪的眼神变得阴郁,“收到请柬那天,我砸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我想不通,陆延舟,你明明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你可以控制她。她爱你爱到卑微,你可以在这段婚姻里为所欲为,而永远不会失去她。”

  苏念的呼吸滞住了。

  “所以我要毁掉她。”林清漪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我要让你看见她最不堪的样子,我要让你厌弃她,抛弃她!那样你就自由了,我就有机会了!”

  她开始剧烈喘息,女狱警连忙给她吸氧。几口氧气后,她才缓过来,继续说:

  “第一次是我设计的。那个在你办公室门口纠缠她的男人,是我雇的。我让他假装是她前男友,说你横刀夺爱。我知道你最讨厌感情上的污点,我知道你会信。”

  陆延舟的手指收紧,床单被攥出褶皱。

  “第二次,她怀孕时收到的那些匿名信,是我写的。我说你外面有女人,说你和秘书有染。我知道孕期情绪敏感,我知道她会崩溃。”

  “第三次,生产那天……”林清漪的声音突然低下去,“那天我收买了医院的护工,让她在你来的时候,故意说孩子可能不是你的。我知道你多疑,我知道你会信。”

  苏念终于站不稳了,她扶住床尾的栏杆,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还有……”林清漪抬起头,看向苏念,眼神里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你父亲公司破产,是我父亲做的。我求了他三个月,他终于答应出手。我知道你家破产后,陆家会更看不起你,陆延舟会更觉得你配不上他。”

  “够了!”陆延舟猛地坐起来,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但林清漪没有停。

  “最精彩的是最后那次。”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病态的兴奋,“我找人拍了你和温言的照片,那些看似亲密的借位照。我知道你会信,因为那时候你已经不爱她了,你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让你心安理得抛弃她的借口。”

  她看向陆延舟,眼神狂热又悲哀:“陆延舟,你知道吗?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的骄傲,你的多疑,你的冷漠。我知道怎么利用这些,把你一步步推向我最想要的方向。”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陆延舟粗重的呼吸声,和苏念压抑的抽气声。

  “可是……”林清漪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泪水,“可是我算错了一件事。”

  她转头看向苏念,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我算错了你有多爱他。我以为你会闹,会吵,会崩溃。可你没有。你只是安静地签了离婚协议,安静地离开,安静地消失。你连挣扎都没有。”

  “我也算错了他。”她又看向陆延舟,“我以为你抛弃她后会来找我,会看到一直在等你的我。可是你没有。你像变了个人,开始疯狂地找她,开始惩罚自己,开始……”

  她的目光落在陆延舟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开始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林清漪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凹陷的面颊滑落。

  “监狱三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她的声音变得极其疲惫,“我恨了苏念十几年,可其实我该恨的是我自己。我该恨的是那个为了爱情不择手段的自己,是那个以为毁掉别人就能得到幸福的自己。”

  她睁开眼睛,看向苏念,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愧疚:

  “苏念,对不起。不是为我自己开脱,但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苏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戴上了一张完美的面具。但陆延舟看见了,看见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见她死死咬住的下唇,看见她眼里汹涌却不肯落下的泪。

  “为什么?”陆延舟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为什么现在才说?”

  林清漪看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陆延舟,你猜为什么我那么恨苏念?”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从高中起,我就知道,你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光——你看我时,从来没有。”

  “一次都没有。”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

  陆延舟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击中,整个人僵在那里。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清漪缓缓转动轮椅,面向苏念:

  “我要死了,苏念。医生说最多还有两个月。我不求你们原谅,我知道自己不配。但我希望……希望你们知道全部的真相。希望在我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之前,把该说的话说完。”

  她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信封,颤颤巍巍地递给苏念:

  “这是我父亲当年收购你父亲公司的全部交易记录,还有我雇人陷害你的证据。原件在监狱的储物柜里,这是复印件。你可以用它做任何事,起诉我,起诉我父亲,都可以。”

  苏念没有接。她只是看着那个信封,像看着一条毒蛇。

  林清漪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很久,最终无力地垂下。信封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知道你不会要。”她低声说,“你从来就是这样,骄傲得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哪怕那是你应得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陆延舟,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感——有爱,有恨,有不甘,有释然。

  “我走了。”她说,“不会再来了。”

  女狱警推着轮椅转身。轮子滚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为一段扭曲的青春送葬。

  就在轮椅即将离开病房时,林清漪突然又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陆延舟,如果重来一次,你会不会……”

  她没有说完。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想问什么。

  陆延舟闭上眼睛,很久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不会。”

  轮椅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消失在走廊尽头。

  病房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苏念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个信封上,看着它像一片枯叶般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陆延舟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话可以说。

  对不起太轻。

  我爱你太迟。

  最终,他只是伸出手,对着她的方向,掌心向上,像一个等待救赎的囚徒。

  苏念的目光从信封移到他的手上,移到他那双曾经修长有力、如今瘦骨嶙峋的手上。

  她没有动。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然后,她转身,推开门,离开了病房。

  没有回头。

  陆延舟的手无力地垂下,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他盯着天花板,盯着那里的一小块水渍,盯着那个像瑞士地图的痕迹。

  他想起了林清漪最后那句话。

  “你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光。”

  是啊。

  他一直有光。

  只是那光太微弱,被骄傲、偏见、愚蠢层层掩盖。等他终于想拨开迷雾时,已经来不及了。

  窗外阳光灿烂,照进病房,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光斑里,那个信封静静躺着,像一个沉默的审判。

  钩子:

  深夜,陆延舟在疼痛中半梦半醒。

  朦胧中,他感觉到有人走进病房,轻轻捡起了地上的信封。他费力地睁开眼睛,透过昏暗的光线,看见了苏念的背影。

  她站在窗前,就着月光,一页一页地翻看那些文件。她的肩膀在颤抖,很轻微的颤抖,像风中落叶。

  陆延舟想叫她,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他看见,苏念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得像纸。她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陆延舟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恨,不是怨,不是怜悯。

  而是一种……彻底的醒悟,和深不见底的悲哀。

  “陆延舟,”她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这上面写……林清漪的父亲收购我父亲公司时,你母亲是中间人。”

  “她拿走了百分之三十的佣金。”

  “所以,”苏念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所以你母亲从一开始,就知道林清漪在陷害我。”

  “她甚至……帮忙推了一把。”

  信封从她手中滑落,纸张散了一地。

  在那些泛黄的交易记录里,有一张周婉华亲笔签名的佣金收据。

  签字日期,是苏念父亲公司破产前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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